“在下无非是一个布衣工匠,还要仰仗廷尉多多提携才是。”
“呵呵呵,不敢当,不敢当啊!”
“能有季龙兄这句话,我心里就有底了。”
第二天一大早,张豹备好车马,护送着刘嗣芳等人,来到了浮山山顶。
只见山下河道狭窄,水流湍急,两岸碎石密布,半山腰的植被皆裸露着根系。
“佛祖显灵!五河县内,竟有如此地势!浑然天成,鬼斧神工,有此地势,大堰已成一半矣!”
刘嗣芳说着,远远的望着东南的京都方向,深深拱手致敬。
没等别人回应,张豹先低身置礼:“此堰若成,可抵雄兵百万,我圣主不战而屈人之兵,实乃千古一帝,当创此万世功勋!”
“长史精通水利,通晓营造,又有圣主恩泽普施,相信大堰不日便能筑成。”
“到那时,北岸必破,我军可直取洛都,一统天下。”
“不世之功就在眼前。”
“豹在此,先行恭贺诸位上官了!”
刘嗣芳听后甚是满意。
要说刘嗣芳心里有小九九,也不足为怪。
前番有北史来拜谒时,只因他顷刻间便将北国的大鼎铭文释义了出来,抢了皇帝的风头,也断了自己的晋升道路。
进而是郁郁寡欢,壮志难酬。
如今能得此良机,巡查浮山,只要勘察的结果和陛下的心意一致,加官进爵就不用劳神了!
祖暅看着眼前情形摇了摇头,沿着山前的草丛踉跄的走了下去。
“哎?祖将军......你这是......”
张豹左右望了望,很是不解。
夏侯季龙见状便跟了上去。
“祖兄小心啊,此地杂草纵横,还是让将士上前开路吧!”
几个将士听后拔刀向前,赶在了祖暅前面,挥刀劈砍着灌木杂草。
“这个祖暅!他要耍什么把戏!”
刘嗣芳皱着眉头,与张豹一起,急匆匆的跟了过去。
众人来到了山底,看着河水滔滔,都不敢上前。
“祖将军,你这是?”
陈承伯和夏侯季龙顺着祖暅的目光一同瞧着。
只见祖暅用脚踹了几下地上的岩石,那岩石看似完整,实则已满身裂纹。
“你们看!”
“适才于山阴处我便觉得不对。”
夏侯季龙巴拉了几下石头碎片:“此话怎讲?”
“若没猜错,此处乃旧时焰山!”
祖暅斩钉截铁,看了看几人。
“焰山?”
张豹皱了皱眉。
“县志中并无此记载啊!”
祖暅再次摇了摇头。
“怎么可能有记载呢......”
“这座焰山一旦喷涌,乃是毁天灭地之象。”
“哪里还有生还者了。”
刘嗣芳听后绷着脸,不屑一顾。
“虽是焰山,又与修筑大堰有何关联?”
祖暅听后苦笑了一番。
“这焰山虽为昏沉之态,但周围山石早已被其淬裂,故而滚石之灾必不可免。”
“张将军,县志虽对焰山没有记录,但每逢大雨,此处必有滚石泥沙毁坏民舍,此事可有记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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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豹听后眨了眨眼,怎么可能没记载,每年都有滑坡泥石流的灾情上报。
于是张豹点了点头。
“此乃其一。”
“适才于山上望去,只见河道狭窄,水流急促。”
“如此,在筑堰之时,要比建造寻常石堰耗费更多,且难以牢固堰体根本。”
“其三,我们脚下泥土,皆为朱褐之色,乃常年水汽浸泡所致,故而山间树木根系外露,不得长生。”
“如此一来,大堰基础难以牢固,一旦基石损毁,此堰不能破敌不说,恐怕还会使两岸百姓大受其困。”
“以上三点,诸位都已看在眼里。”
“事不宜迟,我等还是回京复命,劝谏陛下,放弃筑堰!”
祖暅长说完,转身离去。
“慢着!”
刘嗣芳大喝一声,祖暅这才停下脚步,回过身来。
“昨日我四人议事,祖将军怕不是忘却了?”
“祖暅不敢。”
“不过议是议,察是察。”
“祖暅绝不敢以堂间商定蒙蔽双眼,无视于事实真相。”
“你!”
“好你个祖暅!”
刘嗣芳急的直跺脚,以至于脚下的几块石头也被踩得稀碎。
“既然如此,我们便分别面圣!是功是过,你可要想清楚了!”
“哼!”
刘嗣芳恼羞成怒,甩着袖子忿忿离去不说。
“哎呀,祖将军这是何苦呢!”
张豹凑到祖暅身旁,还想着拉拢宽慰于他。
“只因一己私欲,便要将百姓生命置于不顾!”
“张郡守食禄一千二百石,难道还不知足吗!”
“哎,你!”
张豹吃了哑巴亏,按着宝刀又不敢拔出来,只得悻悻离去。
“祖兄留步!”
陈承伯上前拱手示意。
“怎么?难道季龙兄亦要随波逐流,驱利覆义吗?”
“诶!祖兄说我什么都好。”
“只不过此事若向陛下如实禀报,我担心......”
“呵呵呵,罢了!兄之忧虑,祖暅心中有数!”
“话自然由我去说,和你承伯兄无关。”
“祖兄啊!你怎么还是这般固执呢!”
“前几日我们在东堂殿都听到了。”
“陛下听了那王足所献之策,甚为满意。”
“不战而屈人之兵,乃兵家尊崇之道,为上上之策。”
“况且不费一兵一卒,即可保住北徐庶民性命,乃是首善之举!
“佛曰: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那可是数十万条人命啊!”
“陛下即得此计,又如何不倾心赴之呢!”
“我担心,一旦祖兄按实奏报,定会惹来杀身之祸!”
“呵!杀身之祸,又当如何?”
“人活一世,当行忠义;知情不报,实为小人!”
“我祖氏一族几代为人臣子,行事皆光明磊落。为了一己私欲,便颠倒黑白,如此举动,我祖暅实难苟同!”
“与其同流合污,身处黑暗,不如忘身以警后人!”
“祖兄......”
“承伯兄不必再言,我意已决,断不能让那些无耻鼠辈得逞!”
自古忠义之士,皆有刚正本性。
殊不知淮水汹涌,又能记得住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