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方才在与敌军交战时受了重伤,腰侧和左肩的皮肉破开,血流不止。
凌夏儿轻手轻脚地走近,手中拎着一小桶热水,里面还漂浮着几株草药。
她将水桶放在床边,轻轻搅拌了一下水面,让温热的药香弥漫开来,冲淡了帐内血腥的气息。
她是赫沙城的军医,自从随古锦岩负责赫沙城重建后,古锦岩就邀请她担任军医一职。
专责照顾将士们的伤病。
尽管内心早已麻木于血肉横飞的战场,但此刻看着刘尧的苍白脸色,凌夏儿的心微微一揪。
她坐到床边,拿起纱布,先用温水浸湿,轻柔地拧干,缓缓贴在刘尧肩上的伤口上。
温热的水触碰到伤口,他眉头一紧,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
凌夏儿连忙低声安慰:“忍一下,疼得话,就抓紧点旁边的被子。”
话语虽轻,却带着安抚的力量,让刘尧稍微松了口气。
凌夏儿动作娴熟又细致,手指轻盈而稳当,她一面清理着刘尧的伤口,一面暗自思忖该如何处理这次的伤情。
左肩的伤口并不深,问题出在腰侧,那儿的肌肉撕裂,深可见骨。
这样的伤若处理不当,可能会发炎化脓,甚至威胁到他的性命。
“刘尧,你这次真是不要命了。”
她一边用药布敷上草药,一边低声说道,语气中带着微微的责备。
刘尧缓缓睁开眼,眼中露出一丝倦怠的笑意:“没办法,若不冲上去,只怕早就被贼寇杀死了。”
凌夏儿看着他微笑的样子,心中却并不轻松。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将处理好的药布仔细地敷在他的伤口上,随后拿出细长的针线,缓缓地穿过伤口边缘的皮肉。
她的动作极尽轻柔,目光专注,仿佛手中拿的不是针,而是一柄极为珍贵的器物。
帐中安静得只听得见呼吸声和针线穿过肌肉的细微声响。
刘尧的手指紧紧攥着被角,脸上浮现一丝忍痛的汗珠,但他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任由她一点点地缝合。
“我曾说过,别一味地逞强,军中没有人会怪你软弱的。”
凌夏儿一针一线地缝合着他的伤口,语气平淡,却带着无法掩饰的关切。
“在你们面前,我怎么敢软弱?”
刘尧苦笑一声,低声回应,仿佛这是在与自己较劲,又像是刻意对她撒娇。
他的眼神在昏暗的光线中显得温柔而模糊。
凌夏儿没有再说话,只是加快了手中的动作。
刘尧说这些话是故意在调节氛围,战场上的军医和伤兵无话不谈,彼此的信任胜过一切,但她却有些不愿在此时多言。
只要一心一意地救治他就好,她告诫自己。
不多时,她终于缝合好了伤口,将最后一针打结,轻轻剪断线头,松了一口气。
随即她端起旁边的药碗,小心地吹了吹,让药汁的温度稍微降下来,然后才递到刘尧的嘴边。
刘尧轻轻皱眉,像是极不情愿地看着那苦涩的药汤。
“苦也得喝。”
凌夏儿毫不容情地把药碗递到他嘴边,眼神中却多了几分戏谑,“你若不喝,我可不介意拿勺子一口一口地喂你。”
刘尧闻言微微一怔,随即笑着接过药碗,一饮而尽,苦涩的味道让他忍不住皱起眉头。
凌夏儿看着他的表情,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脸上也多了几分柔和的神色。
她将药碗放回去后,轻轻用布巾擦拭着他脸上的冷汗,动作如春风般温柔。
刘尧静静地看着她,目光中带着一丝欣慰和不舍,仿佛只是想要将这一刻永远记在心里。
凌夏儿没有察觉到他的目光,只是专心地替他整理好被子和枕头。
“古锦岩选你当军医,真是选对人了。”刘尧轻声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沙哑。
凌夏儿动作一顿,垂下眼睫轻声道:“军医的职责就是这样,古将军信任我,我自然要尽心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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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有抬头,心中却泛起一阵暖流,这不仅仅是对工作的投入,还有对彼此信任的默契。
夜色愈加深沉,寒气渗入军帐,凌夏儿替刘尧掖好了被角,起身准备离开。
刘尧轻轻拉住了她的手腕,声音微弱,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坚持:“夏儿,今晚能留下来陪我吗?只是,聊聊天就好。”
凌夏儿微微一怔,片刻后轻轻点头,在他床边坐下。
对于一个常年征战沙场的将领来说,心灵的慰藉或许比身上的伤更难愈合。
她望着帐外摇曳的火光,低声开口:“以前,我从未想过自己会来到军营,成为军医。
你们不害怕吗?日复一日面对战场的残酷,见惯了生死,难道不会累吗?”
刘尧目光微微一滞,随后低声回答:“习惯了,也麻木了。看到兄弟们倒下,心里总会有一丝痛,但战斗的时候,不能有丝毫犹豫。”
他顿了顿,缓缓道,“不过有时候,看到你们这样的人在身旁,觉得一切也不是那么难熬了。”
凌夏儿抿了抿唇,没有再问下去。
她能感受到他话语中的真诚,仿佛他卸下了所有的防备,只是静静地与她分享这片刻的温暖。
两人相对无言,营帐内只有火光的跳动和夜风的呼啸声,仿佛这一刻世界都静止了。
不知过了多久,刘尧渐渐陷入了浅眠,凌夏儿起身,拿起毯子盖在他身上,最后看了他一眼才轻手轻脚地离开。
帐外寒风刺骨,她将斗篷拉紧,默默走回自己的帐篷。
在这深冬的夜晚,军营中的每一个人都在为了彼此而努力,默默地肩负起属于自己的那份责任。
凌夏儿站在冷风中,望着星光笼罩下的营地,微微闭上眼。
寒风凛冽,天空时常笼罩着灰蒙的云,似乎连阳光也不愿意穿透寒意,洒落人间。
然而,百姓心中的阴霾却不仅仅是因为冬日的冷冽,还有城外频频而来的贼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