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众行了多时,又过了冬残春尽,看不完的野花山树、景物芳菲,前面又见一座高山峻岭。师徒走上盘山路,过了山峰,又见一片黑松大林。四人径入深林,行经半日,未见出林之路。
唐僧叫道:“徒弟,西来路上,经过无数的山林崎险,都不如此间清雅。这林中奇花异卉,着实可人心意!我要在此坐坐:一则歇马,二则腹中饥了,你去哪里化些斋来我吃。”
行者道:“师父请下马,等老孙化斋去来。”几人都下了马,三藏端坐松荫之下,张清将马拴在树上,沙僧从行李中取出紫金钵盂,递与行者。
大圣纵筋斗,到了半空,伫定云光,回头观看,只见松林中祥云缥缈,瑞霭氤氲,他赞叹道:“好啊!好啊!师父不愧是金蝉长老转世,十世修行的好人,所以有此祥瑞罩头。老孙五百年前大闹天宫,手下有四万七千妖众,着实威风八面。如今做小伏低,与你做了徒弟,必定得个正果。”
正自家这等夸念之时,忽然见林南下有一股子黑气,骨都都地冒将上来。行者大惊道:“那黑气里必定有邪了!那八戒、沙僧却不会放甚黑气。”
却说三藏坐在林中,明心见性,念诵那《摩诃般若波罗密多心经》,忽听得嘤嘤的叫声“救人”。三藏大惊道:“善哉!善哉!这等深林里,有甚么人叫?待我看看。”
那长老起身挪步,近前视之,只见那大树上绑着一个女子,上半截使葛藤绑在树上,下半截埋在土里。长老立定脚,问他一句道:“女菩萨,你有甚事,绑在此间?”
那女妖精花言巧语,虚情假意,说道:“师父,我家住在贫婆国,离此有二百余里。上坟时遇到强盗,被绑到此处五天了,幸好今日遇着师父到此。千万大发慈悲,救我一命,九泉之下,决不忘恩!”说罢,泪下如雨。
三藏真个慈心,也就忍不住落下泪来,声音哽咽,叫道:“徒弟,快与她解绑。”话音未落,行者已经落下云头,叫道:“且慢!”扯住唐僧的袖子,“师父,你忘了红孩儿了吗?当初他把自己绑起来装可怜,你一片好心救他,结果差点被他做成人肉火锅。”
三藏一听,顿时有些犹豫。行者又道:“你还记得银角大王吗?变作受伤的道人,把你捉走。若不是俺和八戒相救,你已然被蒸着吃了。”三藏听罢,便说道:“也罢,也罢。八戒啊,你师兄时常看得不差。既这等说,不要管她,我们去罢。”
行者大喜道:“好了!师父是有命的了!请上马,出松林外,找人家化斋给你吃。”四人果然一路前进,把那女妖精扔在原地。
却说那女妖精绑在树上,被行者一番话惊得目瞪口呆,见唐僧要走,心有不甘,连忙又叫道:“师父啊,你放着活人的性命还不救,昧心拜佛取何经?”
唐僧在马上听得又这般叫唤,即勒住马,叫道:“她说得有理,活人性命还不救,昧心拜佛取何经?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快去救她下来,强似取经拜佛。”
行者笑道:“师父要善将起来,就没药医。你想你离了东土,一路西来,却也过了几重山场,遇着许多妖怪,常把你拿将进洞,老孙来救你,使铁棒,常打死千千万万妖怪。今日一个妖怪的性命舍不得,要去救她?”
唐僧道:“徒弟呀,古人云,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还去救她一救罢。”行者摇头道:“师父既然要救她,我也不敢苦劝你,劝一会,你又恼了。只是这个责任,老孙却担不起。任凭你自己去救吧!”唐僧喝道:“猴头莫多话!你坐着,等我和八戒救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