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晃晃的太阳射进雕窗,晃得人难受。
榻上的被褥在外头晒着,还没来得及换新。
香兰抱着柜子里拿出的褥子,看了眼床上的人,又看了眼床边的人,不知所措。
聂雪凝看出了香兰的慌乱,哑着嗓子说道:“我起来让你,咳……”
香兰很惶恐,“娘娘,要不奴婢去偏殿铺好?您再……”
话未说完,萧南澈将人一把抱起,示意香兰赶紧铺床。
萧南澈穿着自己意识模糊时,看到的那身玄色大氅,还是熟悉的花木香,但不知为何,聂雪凝觉得这次多出了鸢尾花的味道。
鸢尾,喜光、水生,家里的阳台种了一盆,长势不错,只是不知现在是否有人照料它们。
萧南澈没有看怀里的人,他不想聂雪凝感到不自在,可他不知道,如今只要他在,她就会不自在。
各怀心事的二人,此刻步调一致地看着香兰,香兰被看得后背冒汗,慌里生错,一床被子硬是铺了好久。
奏折已取回放在桌案上,见苏喜在旁收整,萧南澈将香兰叫到屋外,正颜厉色道:“宁妃今日可有异常。”
身前的人与方才判若两人,无形的威严压迫着香兰不敢抬头,“回皇上话,娘娘并无异常。回翠云宫梳洗打扮了一番,还问奴婢用哪个胭脂好。奴婢给娘娘梳头的时候,娘娘说金簪太重,让换成玉簪,接着将首饰全部赏赐给了我们……”香兰惊悟,立刻俯首跪地,“奴婢愚钝,没有发现娘娘有异,求皇上恕罪。”
萧南澈并未理会跪在地上的人,转身面向从太乾宫叫来的太监。
小太监早已吓得浑身哆嗦,“娘……娘娘确实与往常无异,奴才见娘娘穿得单薄,说让娘娘披件裘衣再走,娘娘还笑着说‘几步路,无妨。’”
萧南澈没有再说话,此时的他心乱如麻,心里的怒火早已变成无尽的懊悔,整个人像是悬在半空,得不到片刻放松半分安稳。
钟太医再次回到翠云宫,后面跟着两个小太监,三人一路小跑来到萧南澈跟前。
萧南澈:“免礼。”
其中一个小太监赶紧将煎好的药送进寝宫,钟太医将一大捆药包给到香兰,交代其后如何煎药,顺道向萧南澈汇报成份和疗效。
钟太医说话战战兢兢,生怕出错。
萧南澈问完话,医侍令的小太监正巧着急地跑出来,眼看着钟太医急忙走掉,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萧南澈看着端着药碗出来的小太监,已然猜到原因,皱眉问道:“何事?”
小太监结结巴巴道:“宁……宁妃娘娘,她……不肯吃药。”
萧南澈接过碗,径直走进去,神情立马柔和下来,“凝儿,怎么能不吃药呢?”
聂雪凝头偏向另一侧,再次微咳一声。
萧南澈来到床边,将聂雪凝扶坐起来,“先喝药。”
汤勺就在嘴边,聂雪凝始终不愿张嘴。
“不喝药,身子怎么能好?”萧南澈看着深深的缢沟,觉着自己的心也像跟着被绞了一样,勒得难以呼吸。
“凝儿怕苦?”萧南澈说着自己喝了一口,“这药不苦。”
众人亲眼看着萧南澈此时的言行举止,纷纷低头嗟叹不已,向来不苟言笑狠厉决绝的皇帝,何时这样低声下气地哄过谁。
可一直在身边伺候的苏喜能感觉到,自宁妃从北冥寺回来,萧南澈的性格就变了。
会命人在太乾宫的花园种花,会独自一人在茶树下扎秋千,会在夜里走到屋外举头望月,更会故作随意的询问“宁妃此时在做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