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父,恶逆可是不赦重罪,殴打及谋杀祖父母、父母、叔伯兄姊等尊长,这都不杀?”
“杀了止其一身,子不教父之过,何如一家连坐,予以赎罪?”
“阿父我懂了,这又是一条针对世家门阀的,免得他们抛出一个替死鬼切割得干干净净。现在是一人犯法,全家遭殃。”
“正是,所以阿父一直对你严格要求,正是为此。”
“阿父,这有关系嘛,你怎么什么都能拿来教训我两句?”
“哈哈,前朝中大同元年七月甲子,诏自今犯罪非大逆,父母、祖父母勿坐。自是禁网渐疏,百姓安之,而贵戚之家,不法尤甚矣。先帝此律一出,风气逐渐扭转。”
“反正只要是陈霸先推出的政策,阿父你就觉得什么都是对的呗。”
“话说回来,今上明察秋毫,留心刑政,亲览狱讼,督责群下,政号严明。功臣贵戚但有非法,咸以法绳之,颇称峻刻。我们侯家理应配合,为朝廷榜样风范才是。”
“好吧,那我去和部下们说清楚,让他们都老实点。”
……
侯胜北自去整顿纪律,还真给他整出来几件事情来。
“什么,驻扎在丹徒的屯军盗墓?我们征北将军府,可没有设置发丘中郎将、摸金校尉一职啊。”
“要是按照汉朝之法,发墓者诛,窃盗者刑,是要判处磔刑的。磔刑懂吗?割肉离骨,断肢体,再割断喉咙的酷刑哟。这些年虽然没这么严苛,盗墓也是重罪啊。”
侯胜北将事情禀报阿父,结果按军法处置,赃物充公。
本来这件事情也就到此为止了,等赃物缴上来一看,父子俩吃了一惊。
“这是……王右军的真迹!”
“到底掘了谁的墓啊?”
士卒无知,只知道是晋朝某个大官的坟墓,看墓碑叫什么郗昙。
“郗昙!太尉郗鉴之子,姐姐郗璿号称女中仙笔,嫁的姐夫王羲之号称东床快婿,更是被称为书圣的人物啊。”
侯安都失笑道:”那几名军士倒是雅贼,斩了还挺可惜的。”
他本好隶书,见此妙笔神作,不由伸指一笔一划临摹起来。
侯胜北看阿父投入地欣赏先人名作:“阿父,既然挖都挖出来了,不如就收藏起来呗。这赃物总不见得放回坟墓,去还给死人吧。”
侯安都回过神来:“不可,我部军士犯法在先,我若私藏赃物在后,愈发的说不清楚。此等珍物还是献到宫中,听凭陛下处置吧。”
书圣真迹献上之后,宫中收于秘府,陈蒨以次子陈伯茂好古,多以赐之。注3
得知好东西便宜了仇家,侯胜北气得骂骂咧咧了好一阵子。
广州刺史欧阳頠每年遣使进献,除了东珠、玳瑁、象齿、文犀、翡翠等奇珍异宝之外,这次还送了一批官奴过来。
其中一人,因其相貌堂堂,身材高大,有司令其执掌御伞。
从此之后,南徐州几乎每晚都要发生明火执仗的劫盗案件,如此者十余度。
事情搞大了,自然有人来报身为南徐州刺史的侯安都。
有物主在火光里,认得劫匪乃是至尊身后的执掌御伞之人。
侯安都一开始不信,建康至京口约百五十里,往返三百里。
一个人在午间退朝之后,一路跑到京口,翻过城墙打劫,再扛着贼赃跑回建康,一早仍然打伞上朝。
半日一夜间,行三百里,还要去掉打劫作案的时间,骑快马也不过如此吧。
目击之人信誓旦旦,就是亲眼看到此人劫掠之后,是步行跑着回建康的。
这又是一件蹊跷事。
侯胜北接手处理,府内智谋之士甚多,出了个主意。
让他在建康悬赏百金,求人送书与南徐州,但是要求不得骑马,而且必须在一日内往返复命。
榜文贴出去没几天,一日午后,侯胜北听下属来报,有人站出来应募,已经赍书而往。
侯胜北精神一振,倒要看看是何等人物。
他算着时间,这次只是单纯送信,如果那人的速度真和传闻一样,到不了夜半就该回来。
到了子时,侯胜北就蹲守在榜文附近,想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
没等一个时辰,才过丑时一刻,就有人单手举着火把,一路脚不沾地般地从远处飞奔而来。
哈,还真有这种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