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诛杀巨贪

留正问:“依照太子所言,该如何给士兵荣誉?”赵盏说:“为阵亡将士建造陵园,为每名阵亡将士修坟立碑纪念。”留正说:“从前出现战事,会收殓尸体集中埋葬。建造陵园,修坟立碑,还未有过。”赵盏说:“从这一刻开始,今后但凡发生战事,阵亡士兵皆要修坟立碑。”赵汝愚问:“太子陛下想要为将士修什么规格的坟墓?薄皮棺椁和厚皮棺椁,木碑和石碑价格相差巨大。”忙道:“少数坟墓花费不多,但这次阵亡一万余将士,算起来不是小数目。”赵盏说:“厚皮棺椁和石碑。”赵汝愚顿了下,苦笑。“臣该当想到这个结果。太子做事,或者不做,做就要做好。国库剩下的银子基本消耗干净了。”赵盏说:“钱没了可以再挣,命只有一条。将士为国捐躯,怎样的待遇都不为过。”赵汝愚说:“臣明白。定尽心竭力去办。”赵盏接着说:“陵园的位置选择在主要军事重镇之外,大宋这一侧。于战场就近选择,以便运送尸骨。”留正说:“具体位置,臣与兵部商议再报于太子。”赵盏说:“也好,劳烦枢相了。阵亡将士的身份要好好确认,以军中最高礼仪下葬。并要求官兵和附近百姓参加。”留正说:“臣一定仔细处理。”赵盏说:“我的意思设立三个陵园。朝廷派出三位军中大员前往吊唁。”留正说:“既然是三个陵园,臣以为三座城市不需花费时间再行商议。”他指着地图。“金城,襄阳城,徐州城。请太子定夺。”赵盏点点头。“此三城战事最激烈,死伤最惨重。这三座城市可以。”他看看几位宰执,无人反对。

赵盏对范成大说:“副相与工部协调,运输物资,建造陵园,其余的事情可以暂时放下。”范成大说:“臣以为可以要求金城,襄阳,徐州城的民夫和驻扎兵士参与建造,工部派出工匠统筹设计监工。不必耽搁其他工程建设。”赵盏说:“也好。副相全权负责办理。”范成大说:“臣亲自前往。”赵盏说:“陵园竣工时,吊唁的朝廷官员,暂定为知院周必大,兵部尚书岳霖,殿帅赵阗。”周必大起身道:“臣领旨。”赵盏续道:“确定阵亡将士埋葬的陵园后,将名单发回家乡。由所在各路安抚司公示,并且慰问家属。若是家属想去陵园看望,安抚司负责路费。每位阵亡将士打造一个匾额,悬挂于门外,证明其家中有人为国征战捐躯。家中所有事情,皆要尽心照料。若遇到困难,各路安抚司帮忙处理。他们都是国家的有功之人,国家不会忘记。”留正说:“臣代大宋将士感谢太子陛下。”赵盏说:“是我要感谢大宋的将士。”

军令下发。赵盏盯着桌子发呆,旁人知道赵盏在想大事,均不出声。半晌,赵盏抬头,欲语还休。又是片刻,才问:“这次丈量耕地,是否按照耕地质量进行了等级划分?”赵汝愚说:“因为没有具体要求,时间又紧,怕是一些户部官员没有进行耕地等级划分。”赵盏问:“现在划分还来得及吗?”赵汝愚说:“很快就到了秋收季节,今年一定来不及了。”赵盏说:“是我的疏忽。耕地分好坏,产量必定不同。按照耕地面积征收,并不公平。如果地主拥有肥沃的耕地,农民的耕地反而很贫瘠,根本达不到减轻农民负担的目的。今后还是要对耕地进行评估,分出等级。贫瘠的耕地少收,肥沃的耕地多收。”赵汝愚说:“今年收税时,正好直接去田间征收。按照产量收粮,一并对耕地进行评估分级。此时评估或许比春季更好。”赵盏说:“不错。产粮多少,严格记录,难以造假。”赵汝愚问:“是否还是各路征税官员互换?”赵盏说:“那是自然,不换如何防止作弊?并下达严令,要求军中耕地参与评估。”他想了想。“这次仍要派出巡抚使。范相需要督管陵园建造,赵相走一趟吧。”赵汝愚起身道:“臣领钧旨。”“有了先前的经历,这次未必有人敢对抗朝廷审查。重点防范官员渎职贪腐。”赵汝愚说:“臣明白了。”赵盏说:“赵相巡视大宋西。另一位巡抚使人选,同知枢密院事,太子太保辛弃疾。巡视大宋东。相关事宜,会后发往长沙。至于不收粮米,改收银两的浙江和福建,该怎么评估?朝廷政令已经下达,不能随意更改了。”王淮说:“臣以为,这不冲突。秋收前,进驻各地,直接对粮食产量进行评估。评估分级后,明年按照新的方案实行。该纳粮便纳粮,该纳银便纳银。”赵盏说:“倒也是。具体如何做?”王淮说:“浙江福建两路与其他各路不同。若是一同评估,容易出差错。莫不如户部直接派人负责。”赵盏说:“那就派户部侍郎唐仲友负责浙江福建的耕地评估。”王淮说:“臣附议。”

赵盏又开始发呆了。赵雄说:“太子有什么话尽可直说,共同商讨,未必一定形成政令军令下达。若是没有想好,暂且放下不妨事。”赵盏说:“今天还有其他的事要商议。先商议别的事。”对王淮说:“王相先说。”王淮说:“御史台回复,江西调查贪腐案已完成。原江西转运司转运使蔡徽,原提举常平司提举常平公事石开,原江西安抚司安抚使蒲泉皆认罪。江西各地州府,县乡官员多有涉案,共四十八名。查抄赃款共三百二十二万一千零五两。其余宅邸字画,瓷器玉器约折合白银一百余万两。宅邸交给江西转运司,负责安置灾后孤寡。”赵盏脸色很难看。赵汝愚说:“纵然江西富庶,人口众多。然一路的贪腐竟多达大宋全年收入的七中之一。实在是令人惊悸。”赵雄说:“多年为官,大肆搜刮,手段可谓凶残。大宋多年来澄清吏治,效果自是有的,可难免有漏网之鱼。一路主官贪腐,下面如何能干净?”赵盏问:“详细贪腐的数字有吗?”王淮说:“每名官员的供词都上交到了中书省。蔡徽与石开加在一起就超过了二百万两。多数官员贪腐数千两至数十万两。官阶最大的是转运使,最小的是里正。”赵盏问:“按照大宋律法,该如何处置?”王淮说:“按照律法,皆是死罪。”赵盏说:“那就杀。”

议政厅中顿时寂静无声。王淮先说道:“一次诛杀近五十名官员,自大宋建国至今,还未有过。何况杀的绝大多数都是文官,有违太祖遗训。虽不可能一个都不杀,一次杀如此之多,定会引起朝堂恐慌。请太子三思。”赵盏说:“朝堂恐慌?我就是要让大宋的官员害怕,以后伸手之前想想什么下场。”王淮说:“臣请恕罪。若是贪腐严重,自是该死。至于那些只贪腐了数千两的犯官,臣以为罪不至死。”赵盏说:“王相熟知律法,也是王相刚刚说,按律皆是死罪。怎么就罪不至死了?”王淮说:“律法已过百年未曾更改。如今大宋民间富庶,不可同日而语。千两白银,在大宋官员眼中并不算巨资。所以,臣以为贪腐数千两银子,罪不至死。”赵盏说:“在大宋官员眼里几千两银子不算巨资,在寻常百姓眼中呢?在行将饿死的灾民眼中呢?数千两银子或许能换下数千条人命。换做平时,这个数额的贪腐我定会网开一面,甚至不会追究严责。但情况不同,就不能同等看待。王相没跟我去江西,没亲眼看见道路两旁饿死的尸首。当地官员垄断粮食,将朝廷发放的赈灾钱粮全部贪污。灾民则为了一顿饭卖儿卖女,运气好些的成了别人子女。运气不好,为奴为娼,大好年华,此生此世全葬送了。灾民流离失所,家破人亡。不杀他们,我怎么面对江西百姓?饿死不下十万人,我杀四十八个贪官,难道多吗?”王淮低头不语。他的建议没有错,杀这么多人,贪腐几千两银子就丢了命,必定会造成动荡,官员人心惶惶。他是为了赵盏,为了大宋朝廷进言。赵盏说:“我赵盏不认为此举有错。王相没听到江西灾民如何咒骂朝廷,让我多日寝食难安。杀贪官,非但不会失去民心,反而会得到百姓拥戴。百姓看到了朝廷惩治腐败的决心,大宋才能获得百姓信任。至于那些官员,只要两袖清风,怕得什么?王相本意我知晓,可这一步我必须要走。我不奢求大宋的官员能够视金钱如粪土。人性难以改变,那就让他们害怕,不敢去触碰底线。这次一定要杀,四十八个,一个都不留。”范成大说:“臣跟随太子走了一趟江西,主管江西政务。这些贪官,不杀不足以平民愤。臣赞同太子决定。”

留正与周必大对望一眼,都表示赞同。赵汝愚说:“江西这次贪腐的数额触目惊心,臣以为该杀。”赵雄说:“杀有杀的道理,不杀有不杀的道理。此为大宋律法,按律处置,不需表决。太子说要杀,直接下达执行即可。”王淮说:“如此臣无意见。”赵盏问:“那些口供王相都看过了?”王淮说:“看过了。”赵盏问:“有无家人牵连?”王淮说:“有三起牵扯到家人。州府为了家人亲属牟取利益,并不冤枉。其余全部没收家产,挥霍的金银追回损失。”赵盏问:“那些家属该怎么处置?”王淮说:“没收财产,下狱或者流放。追不回的贪腐金银,须家属顶罪。”“如何顶罪?”王淮答道:“男女卖身为奴,所得金银上缴国库。其余的便死活追不回了。”赵盏说:“罢了。实在追不回就罢了。何必让他们家人卖身呢?卖了身又有多少银子?”王淮说:“臣记下了。实在追不回的赃银,不追究犯官家眷责任。”范成大说:“太子若开了这个头,将来难办。贪腐了银子,全给家人花了便是。反正花了就花了,不会追缴。”赵盏说:“我不愿连坐。”范成大说:“这不算连坐。既然花了赃银,就不是毫无关系了。”赵盏问:“副相的意思是...”范成大说:“犯官家眷不该置身之外。贪了金银,家人岂会未得好处?不能放过家眷。如此大宋官员想要贪腐,要顾忌家属。家属也会常常规劝。长久来看,亦能防止贪腐出现。”赵盏说:“副相的话有道理。可银子就是花掉了,难道真要让他们的家眷卖身还债?卖了身也还不起怎么办?”范成大说:“臣有个办法。江西遭受大灾,急需重建,许多耕地荒芜。犯官家眷都在江西。分给他们一片耕地,除去口粮,其余全部上缴国库。连续十年,十年后还他们自由身。”赵盏说:“倒是可以。”王淮说:“毕竟不是罪大恶极的人,我认为还是应网开一面。”范成大说:“没收了犯官家产,他们的家眷一无所有。分给他们一片耕地,可以让他们活命。还不算网开一面?”王淮说:“办法是好办法,我却认为没必要除去口粮外,再上缴全部粮米。给他们留下一丝希望最好。”赵盏道:“王相仔细说说。”王淮说:“臣以为,十年内按照平常税赋增加一倍便足够了。十年后,耕地归于他们,税赋回归正常。”范成大说:“如今江西不缺耕地,王相的办法不错。将来其他各路该如何处置?难道要给犯官家眷单独划出一片耕地吗?”王淮说:“这很简单。耕地稀缺的地区,要求他们自行开荒。”范成大点点头。“那我没有意见。”

赵盏环视各位宰执,见无人反对。对王淮说:“那就按照这个办法写成文案。”王淮应下了。赵盏接着道:“蔡徽和石开,凌迟处死。其余人斩首。全部示众七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