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辈子”郑春生揉了揉太阳穴,神色黯然,“可算是白活了。”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臂上被齐整的捆起来,多余布料还打了个精致蝴蝶结的地方,绷紧的肌肉终于松弛了下来,血液流通也仿佛顺畅了。
随着秘密的吐露,他一时颓然不语。
江秋刚要张口说什么,却被梁安预先拦住,好像提前发现了他的想法。刚才的十几分钟里,他们听完了郑春生所隐藏的整个故事,梁安也隐隐有感觉,也许在江秋眼里他们的故事进展到了“安慰受害者家属”这一步骤,因此决定开口也是常理。
这是理所当然的结论,但让江秋说话显然不是此时此刻正确的选择。
作为受害者家属之一,郑春生唯一惦念的就是他的儿子。
郑春生述说的故事没有多复杂,但要说特别简单,也不至于。
作为一个青年离异的单亲父亲,他也是一个早年在工地维生,透支劳力忙于工作挣钱的人。年轻时的抱负已经无从谈起,大城市的经济压力之下,加上郑春生自己不擅左右逢源,只会埋头苦干,加班是常态,教育唯一的儿子都成了难题。
但与这种窘境相反是,他的儿子成绩极佳,可以说是最让人省心的状态。
郑春生很满意。
无论是家长会时的骄傲,还是期末拿到成绩单的欣喜,都让他有种发自心底的恍惚感,像做了一个长久的美梦,醒来一睁眼,发现这竟然是现实。
儿子从来不让他失望。他自己年轻时读过几天书,只因为家里没钱放弃了升学,外出打工。一来二去几十年,想来这种学习基因也还是遗传了下去,儿子的成果也让他看见了另一个自己的人生。
万里鹏程,这是他在上学时用铅笔头写在桌上的愿望。而在重复而单调的人生洗礼下,他很早便忘记了这一懵懂的期待,直到儿子出生才灵光一现。
郑万程,这是郑春生儿子的名字,也是他后半生最大的骄傲。
无论如何,郑春生仍旧是错过了大部分的亲子时光,也为此遗憾不已。直到高考结束,郑万程冲到工地,给父亲展示自己的录取通知书,和一片光明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