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算。我小学起就被送去了寄宿学校读书,对袁祁最开始的印象……就是放假的时候老喜欢在我隔壁卧室大哭的婴儿。他妈妈的教育方针不太明智。她把礼仪和美育放在首位,试图让袁祁成为彬彬有礼的绅士,却对袁祁逃避学习的行为一再放任——她好像以为只要在有钱人家出生,就不需要考虑谋生了。”
邵梓挑了挑眉,“难道不是这样吗?”
“当然不是。邵警官,我当然不是在凡尔赛自己不在乎万贯家财所能带来的效益,只是陈述一个事实。正好相反,就是因为惧怕失去,我才会去相信任何一座大厦都可能会倒塌,只有自己所掌握的东西才是有意义的。哪怕是股份,也比不上知识。”
袁振说着摊了摊手。
“读书或许不一定能变得富有,但起码能在最坏的情况下为自己提供一条生路。袁祁显然没来得及懂得这个道理,哪怕他生前已经年近三十,都还是一个在光鲜皮囊下一无是处的可怜虫。我的父亲断了他的零花钱仍旧是他想象中会出现的最大灾难。”
“……听起来您是一个悲观主义者。”
“这么说也没错。”
邵梓皱起眉头,“我以为,你会觉得袁耀比袁祁更麻烦?”
“袁耀确实不同,他连表象都不太好,但因为喜欢在学校里拉帮结派有了一些人脉,还有一份足以糊弄人的外国学历。这个社会其实很单纯,只要确认个人素质达到了底线,让自己看不懂的词语更容易唬人。让人给自己撑腰固然巧妙,更何况他还有个聪明的母亲,会在适当时候发难,也能让自己和儿子脱身。”
“适当时候?”
邵梓当然还想追问,不过袁振摆了摆手,显然不想继续往下说这个有些发散过头的话题。
“这些是我对袁祁和袁耀两个人的看法。至于他们两个人之间,我只能说,他们每次碰面时的对话一开始很符合同龄的婚生子和私生子应有的关系,但后来,情况就变得不对劲了起来。”
袁振仍旧波澜不惊,但比起刚才,恐怕也是有些困惑。
“根据袁祁的司机——在袁祁确认死亡后暂时换作轮班实际替我开车的那个家伙所说,他总是听从袁祁的指示,在袁耀居住的公寓楼下稍微停一阵,等袁耀下来战战兢兢跟车上的袁祁秘密对话,不过三分钟左右就要离开。这点时间,他们最多也就对上几个暗号,所以这件事让他感到非常奇怪。”
警方当然找那个司机问过话,作为实质性意义上的老板,袁振跟同一个人问过同样的内容并且得到同样的答案也不奇怪。
不过邵梓不会不合时宜的表现出自己不重视袁振的描述,因为这位袁大少爷自己会有怎样的判断,会进行怎样的转述也是他此行需要探究的目的之一。
——邵梓或许不是犯罪心理学原理方面的专家,但必然是在言语交流中的极细微之处获取情报的翘楚。
比如,袁振袁大少爷是真的很自信。
“总而言之,还剩下最后一个问题。你如果想问我这两个弟弟会怎么看待我,我又怎么看待他们,我只会说:邵警官,您的担心或许是多余的。他们把父亲和我当做享乐的保护伞,而我也不在乎两张挥霍无度的嘴——万一哪天集团真的破产清算,我当然也不会继续管他们的死活,全部交给父亲。但只要他们按照这个方式生活下去,我也用不着担心他们抢走属于我的利益。”
道理也很简单。邵梓甚至迈入酒宴厅时就已经了解透彻,见了袁振更是被知会了个彻底,那就是袁祁是个光鲜的纸皮老虎、袁耀在混吃等死的过程中毫无野心。无论如何,这两个啃老的人要想对前者造成威胁,哪怕是通力合作也得先奋斗个三五年。
而在补充完了所有细节以后,袁振先是借口把江秋礼貌地请了出去,然后再转向了邵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