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像是无理取闹:你对秦国有什么功劳?还拿了秦国那么多好处!你跟秦王有什么关系?还说是仲父?我要贬你!你,还有你的那些跟班,也统统给我去蜀郡干活!
但流程不是这样走的。
嫪毐门客被贬斥,与旨意一同而来的是看管押送的卫卒。
当初的旨意也更详细,规定了要贬谁,贬成什么身份的罪人,贬去哪里干多少年,都比这一句“与其家属徙蜀”更合规。
现在完全不一样。
吕不韦明白,秦王这不是为了迁他,而是在告诉他:
你可以死了。作为交换,你的门徒不会有事。看在你很自觉的份上,我也不介意对他们施恩,嗯,这样吧,不让他们去蜀郡受罪了。OK的吧?
吕不韦心绪复杂。
当年那位备受欺凌的质子,成长为优秀的王了啊。
他对归说:“……王上,想要迁我们去蜀郡。”
“啊?”归没想到竟然是这样。
算了算了,反正府君不再是相邦之后我就看透秦王了,迁就迁吧,去哪不是过日子呢?
归心态相当良好,迅速接受了现实。
正想着打包行李,他停住,问:“秦王……也要抄没我们的家产吗?”
吕不韦摇头。
归大松一口气,开始盘算怎么在蜀郡过好生活。
谁料吕不韦下一句让归的心高高提起,只听他道:“我不去蜀郡。”
归震撼地睁大眼睛。
府君,这,这是,要反吗?啊?啊?!
吕不韦说:“我做过相邦,曾在秦国万人之上。哪怕不再是相邦,我也是拥有封地的文信侯。难道你要让我这样落魄地被流放吗?”
归:不,不是啊,那,就因为这个造反了?不不不,说不定是去别的国家呢?
吕不韦仍自顾自地说:
“我做到过一个臣子的顶点,我的毕生心血也早已完成,我享受过大好人生,我已经开始老了。
“与其经受长途跋涉的颠簸与折磨,面对不可预知的病痛,最后在不能休息的痛苦中死去,我宁愿人生以当前的安逸做结局。”
归大脑宕机了。他想过造反,想过出国,都没想过会是自尽。
“府、府君?”
吕不韦目光冷漠:“明日为我备好毒酒。”
和善的假面褪去,下达命令的他依稀可见几年前权柄在手时的压迫感。
归的血液近乎停滞,他觉得手脚冰冷得可怕。
“没听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