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暮流春选择了放弃报仇,默默离开。这片充斥着笑声与仇恨的故土,在他踏出王府的那一刻便已从他心中消散。
回望此生,他不负家国,唯负一人。
他独自走过京城的大街小巷,看了永定河畔的杨柳,听见画舫传来的袅袅乐声,遇见了百花楼唱着婉转戏腔的伶人......从白天走到黑夜,看着华灯初上,繁华起,繁华落,却在灯火阑珊处,见到了梦中的身影。
时间停止流转,天地万物仿佛安静下来,他怔在原地不动,望着那抹身影坚定地向自己走来。依旧是一袭红衣,那双半怒半喜的凤眸里盈满了泪水,映出万千灯火,也清晰地映出了他。哪怕隔着重重人海,她终究还是找到了他。
暮流春看着朝自己走来的人,下意识想逃,却被她一把拽住了袖子。
“你躲了这么多年,还想继续躲下去吗?”声音含了几分质问的怒气。
暮流春感受到她颤抖的十指,心也随之一颤,僵持许久后,他无奈叹了口气:“长公主殿下,你似乎认错人了。”
“你撒谎!”傅云绰紧紧盯着他,似要从那张寡淡无奇的脸上找出一丝破绽。
看见她眼里的泪,暮流春心有不忍,稍稍移开目光,道:“我以为殿下要找的人,应当是那位谢公子。”
提起谢渊亭,傅云绰眼里闪过一丝不自然,咬牙道:“少扯开话题!你说,你明明还活着,这些年为何不回来?”
“你明知道,我一直在等你,你为何……为何不愿来见我?!”
话出口,眼泪也随之落下,砸在暮流春手背,炙热而滚烫。
暮流春凝眸注视着她,嗓音中带了几分苦涩,只有一句话:“薛晴山已死,你叫我如何回来?”
四周的热闹在此刻忽然沉默下来,傅云绰怔怔望着他,抓着他衣袖的手不自觉松开,那日在佛光寺中追寻的那袭白衣终究成了幻影,而他们再无法回到从前。
过往的那些美好、离别、悲伤和心酸都在此时烟消云散,所谓的执念不过是想寻一个心死的答案罢了。
那年春日,他们在太初山相遇,而今他们又在春日重逢,可不止是重逢,还是永别......
三日后,暮流春携着南疆使臣离开了京城,走得很安静,没有惊动任何人。
南虞坐在马车里,望着身后那座逐渐远去的城,回头问暮流春:“我们这次走了,以后还会回来吗?”
暮流春微阖着双眸,淡淡道:“南疆才是郡主的家,我们不会再回来了。”
南虞觉得他怪怪的,却又说不上来,继续望着窗外,看到城楼上那抹亮丽的红色时,喃喃道:“那人一直望着这边,她是来为我们送行的吗?”
暮流春食指微动,并未睁眼,只说:“她或许是来为自己送行的......”
“什么意思?”南虞不明白。
可暮流春却没有再回答她。
他说的没错,傅云绰是来送行的,只不过送的是她这七年的执念。
至此天高水长,一别两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