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复知将此事禀明了傅修昀,征求了他的意见,才停了皇后的药。
这天,傅修昀没有批折子,亲自去崇文馆接了傅允辰,然后牵着儿子一起去了凤仪宫。
皇后病重以后,傅修昀已经有一月未踏足凤仪宫了,如今再来,眼前的景色还是和从前一样,只是弥漫在空气里的药味却在宣示着里面的人已病入膏肓。
天光黯淡,殿内烛火点点,浅青色的幔帐随着门外卷进来的冷风微晃着,帘帐后的人儿也变得虚幻缥缈起来。
青黛听见动静,连忙起身,傅修昀示意她不要出声,放轻了步子走到皇后身边。
一月未见,记忆里那张清丽温婉的面容已然憔悴,尽管睡着了,但那对秀眉仍旧轻蹙着,好似含了无限悲伤。
或许是傅修昀的目光太过沉重,皇后忽然就睁开眼睛,看见傅修昀时,有些惊讶,想要起身,却被他按住了肩膀。
傅修昀说:“好好躺着吧,朕这段时日忙于朝政,许久未来看你了,你会不会怪朕?”
皇后觉得他怪怪的,却也没说什么,只摇摇头:“陛下政务繁忙,臣妾又怎会怪您?倒是陛下该多多保重龙体才是,莫要太过操劳了。”
这样的话,傅修昀听过无数遍,从她嫁入东宫的第一天,他便听过。
她是个好皇后,但也只是皇后而已。
傅修昀握住她的手,好似自言自语道:“你十四岁入宫,十六岁做了朕的太子妃,十七岁生下辰儿,十八岁朕封你为皇后。仔细算算日子,朕好像已经把你困在宫里足足有十二年了......”
皇后看见他眼里意味不明的惆怅,和眉宇间淡淡的忧思,不明白他为何说出这样一番话。
直到下一刻,他忽然问:“宛宛,你是不是想家了?”
宛宛是皇后的闺名。
皇后猛然一震,如古潭般幽静的眼里顷刻间盈满了水光。她嫁入东宫的第一天,傅修昀也曾问过她这句话,但那时她便知道:自己此生再也回不去了......
她咬着唇,拼命想压下心底翻腾的痛意,可鹿山满门性命在前,她如何能一笑而过?
傅修昀却似没有感受到她收紧了十指,只任由她抓着自己,看着她呜咽落泪,看着她无声抽泣,最后才将她抱入怀中,柔声安慰着:“对不起,是朕对不起你,你是谢家的女儿,本该和谢衡一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