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桓兀自摇了摇头,然而等到耐着性子看完里面的内容,不由火冒三丈!
信里只写了几十个字:览卿所奏,甚骇!朕命卿出戍浚州,盖非御敌耶。倘闻虏至,宜当疾速亲身回报,万勿迟延,切切!
字面意思十分浅显,就是让梁方平其它的什么都可以不管不顾,只要第一时间亲自把敌情密奏回来即可。
字体是匠心独运的瘦金体,花押是天下一人。
赵桓就算闭着眼睛都能看明白,除了那个翻着花样作死的老昏君,全天下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人有这种弹指惊雷的纸上功夫。
由此联想到上月初八,童贯不顾太原守臣张孝纯等人的坚决反对,毅然决然弃军潜遁,其最终目的,居然只是跑回京城亲自向官家密奏敌情。
如今梁方平的所作所为,几乎与其恩师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这件事情的最终结果就是老昏君连天亮都等不及了,昨晚连夜仓惶出逃。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宋徽宗的亲书手迹,赵桓无论如何不肯相信,一个肩上担负着九州万方天大干系的君主,居然可以自私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天下一人,天下难道就只为了你一个熊人?
去死吧!
赵桓愤怒已极,猛然抓起那方阴刻着“京东捉杀制置使司”字样的铜铸官印,抬手就飞掷了出去!
只听砰地一声巨响,不偏不倚,正好砸中了排立在帐外左侧的门戟。单侧正好是七根门戟,连同旁边的六纛、旌节,呼啦一下全都应声倒了下去。
梁方平心疼得肝脏直颤,官印、门戟、六纛、旌节,这些可都是他这个威武军节度使提着脑袋拼杀出来的荣耀,就这样被新官家轻而易举给砸倒了。
“梁方平!丢城弃地之事姑且不论,三山浮桥并未全数尽毁,尚留二十八艘大船漂于北岸,你这么做究竟是何企图?”
李纲眼见延兴皇帝又要发飙了,是以赶紧转移话题,将梁方平往暗中资敌上引。只要揪着这个由头不放,一样可以将这个不可一世的权阉送上断头台。
然而就在这时,距离中军大帐不远处的瑞圣园祭坛方向,突然无端喧闹起来,偶尔还有箭矢嗖嗖嗖地朝着这边飞射过来。
赵桓正要命人过去看看怎么回事儿,一名擐甲军士突然跑过来向其顶头上司田师中禀告,说是梁节使的牙兵亲随发觉主帅可能会有危险,试图冲进来一探究竟,幸好来自第二将和第三将的那些将官们及时出面拦下了,不过双方正在发生激烈争执,随时可能爆发武力冲突。
情知事态有变,帐内和帐外的金瓜武士立马行动起来。十个人几个箭步便冲到了皇帝身边,迅速围成一圈密不透风的铜墙铁壁。
梁方平似乎见惯不怪,连头都没抬一下,兀自在腰里踅摸着什么。数个弹指之后,他突然冲着惊慌失措的田师中,扬手抛过去一块朱漆金字牌符,同时大声喝道:
“田师中!你想眼睁睁的看着军中袍泽互相残杀吗?速去传达本帅之令,告诫众军将士稍安勿躁,一切依令而行,否则军法从事,定斩不贷!”
此言一出,众人全都感觉莫名其妙,不知道梁方平突然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究竟是何居心。
田师中顺势接住空中飞过来的主帅令牌,下意识地应了个“喏”字。
他正要转身出去传令,忽听梁方平又道:“慢着,命人把罪囚韩世忠押过来,本帅要和他当面对质,看看究竟谁才是资敌内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