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陵台是西周时宋戴公、宋武公和宋宣公三位宋国国君的寝陵所在,李纲很早之前就听说过这个地名,他还知道过了三陵台便是古宋河,古宋河往南三十里左右即是应天府的府治宋城。
原以为三陵台只是村镇草市,就算有人也不会太多,更何况日落西山红霞飞,眼看天就要黑了,没承想相距还有半里地,前面便隐隐约约传来了许多噪杂喧闹的动静。
等到车轿稍微靠近一些,李纲掀起帘布向外观瞧,但见南北通衢大道上几乎全是携家带口的逃难流民,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或席地蹲坐,或设帐而卧,或生火造饭,或相互攀谈......难怪一路之上没看到几个人影,原来全都汇聚在这里了。
他们迁徙的目的地肯定不是三陵台,再往南走便是古宋河,也就进入到应天府的治所宋城县地界了,这些逃避战乱的北方流民,八成是把南京陪都当成了庇难所。
不管怎么说草市毕竟是草市,流民虽多,正经做买卖的人家却屈指可数,尤其是馆舍客栈,没有一家可以同时容纳他们这支队伍。
黄经臣只得带着梁揆亲自去找落脚之处,最终在三陵台东南方向两里左右的地方发现一座仓颉祠,里面既干净又宽敞,还有拴马桩喂马槽,方便极了。
守祠人是一对操着山东口音的父子,爷俩都很热情,长着疤瘌头的精壮后生比较健谈,他对一身乡绅老员外打扮的黄经臣说,眼下世道太乱,士宦官绅出趟远门往往会带许多随行扈从,但凡在三陵台过夜,只能在他们那里投宿,别的地方根本住不下。
黄经臣刚刚跑遍了三陵台的馆舍客栈,自然对他的话深信不疑,趁着天还没有黑透,他把大家伙儿安顿好之后,命人揭掉覆盖在另外一辆平头货车上的桐油毡布。
两名军汉从车上抬下来一口沉甸甸的朱漆箱箧,去掉铜锁,掀开箱盖,里面全是用线绳串起来的宣和通宝,凑近了还能闻到隐隐散发出来的铜臭味儿。
“儿啊,啃了一路干粮,肚里早没油水了吧?”
黄经臣拍了拍梁揆厚实的肩膀,如释重负一般笑着说道,“明天就到南都了,不用再过苦日子,你去买几只小肥羊回来,今天晚上干爹给你们做烤全羊,大家伙儿好好打打牙祭!”
梁揆个子不高食量贼大,半天水米未进早就饿得饥肠咕噜,听说今晚吃烤全羊,哈喇子顺着两腮往下流。
他一边往褡裢里装铜钱,一边舔着嘴唇问道:“人生地不熟的,天也快黑了,干爹让儿子去哪里买羊啊?”
草市里到处是逃难流民,没有几家正经生意人,黄经臣也不知道哪里有卖羊的,就在这时,忽听身后有人说道:“小子知道哪里有卖羊的,我带官人去买吧!”
黄经臣回头一看,原来是那个咧嘴一笑露出两排森森白牙的疤瘌头后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