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略上藐视,战术上重视,可也。”宗泽肯开诚布公,冯过自也不会藏私:“杨幺方腊之辈貌似势大难平,其实只不过是裹挟了一干百姓,纸老虎而已。至若宋江、张迪之流更是不值一提,当可一举而定。此事吾以乌伤先生马首是瞻,愿为一马前卒。”
宗泽指指冯过,失笑道:“出兵剿匪何需堂堂状元郎冲锋陷阵,运筹帷幄可也。”
冯过想了想,正色道:“吾虽一介书生,若遇国难当头亦必奋勇向前、不落人后。吾辈文人,当存满腔热血,百死报国。”
宗泽脸色一黯,声音低沉了下来:“何致于此,若真到那时……”
后面的话并没说完,真要到了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都上战场搏命厮杀,那必是国破家亡之日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自需宁死不退,但大定当不致于到那一步……吧?
他出生于耕读之家,少年时耳闻目睹定王朝吏治腐败和外敌频仍,萌发了救国救民的思想抱负。而后他毅然辞家外出游学,历时十余年,就学之地多达数十处。不仅悉心求学,研读“古人典要”,而且学以致用,考察社会,了解民情,孜孜不倦地追求治国之道,逐步看清了整顿吏治是解决政治腐败的关键所在;同时眼看北燕、西宁屡屡入侵,也产生了靖边安境、为国效力的思想。于是他认真研读兵书,苦练武艺,为求日后可保家卫国。
都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他在外游学那十余年,所见所闻皆非书中所写,对民生国情算是有了清晰的了解。而后方会在殿试时力陈时弊甚至批评朝政,认为“朋党之祸自此始”,主考官“以其言直,恐忤旨”,将其置于“末科”,只得以“赐同进士出身”。
踏入仕途以来,他一直勤于职守、为官清正、体恤民情,但长期得不到提拔和重用,二十年了只为一州长官。都说烈士暮年壮心不已、老骥伏枥志在千里,他倒是仍有雄心壮志,惜乎难有“用武之地”。
在他看来,大定正处于内忧外患的危险时期,若再无应对之策,百五十年的国祚怕是难以为继了。
不过,对于新崛起的女真人,他真没有太多的危机感。金国只统治了北方以北幅员不阔的地域,气候严寒,人口稀少,实在算不上心腹之患。况且,女真人对大定所表现出来的态度很友善很尊崇,且有着共同的目标——大燕,怎么看都不应视为敌患。
冯过掷地有声的说了八个字:“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见宗泽犹自不信,冯过说道:“吾尝与吾妹说过这么一个故事……”
“有一只很有礼貌的狐狸,它看到兔子和松鼠也会亲切打招呼。有一天下大雨,没有打伞的兔子和松鼠狼狈地从狐狸门前经过。狐狸说:‘可怜的小家伙们,可惜我只有一把伞,否则我就可以把伞借给你们了。’没过多久,老虎也冒雨出现在路边,狐狸殷勤地跑过去给老虎撑伞。松鼠看到了不服气地说,‘狐狸分明就是瞧不起我们。’兔子说:‘不对,因为人家是老虎。’”
“如果你是兔子或松鼠,就没有必要拿自己跟老虎对比。你不是老虎,自然无法享受人家对老虎的优待。没有什么好委屈和不平的。实力不行,不仅没资格谈情怀,连愤怒、尊重都没法享有。换句话说,一个人最好的状态,就是让你的本事配得上你的情怀。这时候,你既可以脚踏实地,又可以仰望星空,从容不迫地与岁月相处。”
宗泽听罢,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