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算祭司大人知道了,又能如何呢?向世人揭发朕?揭发朕是多么穷凶极恶、机关算尽的一个小人?”
“可大人觉得,他们是会信意图勾结镇北王府弑君、放任巫咸作恶的不称职的神殿祭司,还是信朕这个自登基以来日日勤恳、劳心为国的女帝呢?”
容尘紧了紧手,面上却没有因为她的这番话表现出愠怒来,反倒是给出了一个让白妩都意想不到的答案来。
“我不会揭发陛下。”
白妩诧异抬眸,想从他的眼睛中找出半分厌恶的神色的来。
小主,
可惜没有。
仿佛这句话就是他打心眼底说出的真话般。
容尘亦对视上了她的目光。
这是她恢复长公主的身份来,他第一次这么认真的看她。
“我不会揭发陛下,恰恰相反,陛下如此聪慧过人,是这皇位的不二人选,这天下没有任何人比陛下更适合这个位子了。”
她玩弄人心、薄情寡义、是非分明。
古今以来,也没有多少个帝王能做到这般了。
但也恰恰因为这个。
她能做得了万民之主。
却成不了某个人的唯一。
容尘垂下眸,密长的睫羽掩盖住了他眼底一划而过的心痛的掠影。
自他那日确认了她的身份后。
他就已经认清了这个现实。
他在陵南镇欺瞒了她。
如今她亦骗了他一遭。
他们。
两清了。
白妩笑了,转身走到棋桌旁坐下。
“祭司大人如此夸奖朕,倒是让朕有些不好意思了,朕还以为,你喜欢的会是至纯至善之人,对于朕这种罪孽滔天、满肚子坏水的,厌恨都来不及呢。”
容尘拢了拢指尖,身影微晃,匿在了阴影中。
“我身为神殿祭司,对世人一贯平等视之,没有厌恨之人,亦.....没有所喜之人。”
话音一转,他声色更加冷淡。
“但陛下说得很对,即使我有所偏爱,也会偏爱那至纯至善之人,神,亦是如此。”
他像是在告诉白妩。
即便她是柳萋萋,可他也只会多看曾是柳萋萋的她几眼。
现在的她满身罪孽。
他不会再对她多怜悯半分。
白妩托着下巴盯着他的背影,暗自咂了砸舌。
什么时候信奉真诚神训的祭司大人也学会说谎了呢。
她眯起眼眸,坏心思乍起。
“那真是太可惜了,可朕很喜欢祭司大人呢,之前要祭司大人考虑的事,也是朕的一片赤心,毕竟.....君无戏言嘛。”
果不其然,容尘的身影僵了僵。
好不容易堆积起来的绝情差点就因为她的三言两语悉数崩塌。
但他也很清楚。
他们之间隔着一道深不见底的暗渊。
以前她是柳萋萋时,这暗渊之上尚且还有一道危桥。
可如今她满身荣光,满眼薄凉。
这道危桥也不复存在了。
再继续。
他迟早会被吞噬进去。
定神之后,他略微低沉的声音传了过来。
“陛下,镇北王府已灭,三十万镇北军也已入你手,这帝位....已无人可撼动,陛下也是时候让我等回陵光山了吧。”
白妩蹙了蹙眉:“祭司大人想走啊,可是朕不太舍得呢。”
“陛下。”容尘转过身,低垂的眸中溢出几丝坚忍来,仿佛白妩的话对他造成了天大的困扰,“神殿愿归属皇室,还请陛下.....莫要再戏弄....”
白妩亦抬眸看他,难得露出了几分认真的神色来。
“难道祭司大人一直以来都以为朕是在戏弄你?”
虽说她确实是这样。
但是真话怎么能说给碎片听呢。
容尘没有说话,眸色又暗了几分。
白妩长叹一口气,视线落到了面前的棋盘上。
“罢了罢了,有些人啊即便被朕留住了,可是心也留不住,不如这样吧.....”
她捏起一枚棋子在指尖把玩。
“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教过朕下棋,祭司大人棋艺如此高超,不如就教教朕吧,等朕学会了,祭司大人再走也不迟。”
容尘无奈讪笑。
“陛下,有心之人,哪怕是三日便能学成所归,无心之人,哪怕是三年、十年,也学不成一点。”
“咣当”一声,白妩扔了棋,眼神沉冽。
“祭司大人放心,这一次,朕是认真的。”
容尘看向了她,心略沉。
紧了紧手,他轻启薄唇。
“好,一言为定。”
...
白妩在未央宫一直待到了亥时。
春夜峭寒,她有些受不住,这才裹了斗篷回了建章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