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再看段玉良,他自己也未曾按照自己的理念走下去,为了天君不惜放下心中信仰,甘做走狗之徒。那座如山岳一般的丰碑倒塌了,可是在他心中的善念却是从未消散。
他缓缓的道:“如果你将他杀了,继续由着妖罗乱世,那么你又与他们有何不同?即便你能阻止天君历劫,即便你能将背后真相公布天下,可是你却还是没有将局面挽回。”
他缓了一口气,又道:“你忘了,你不是一个要追查出真相的人,你是要改变天下人的观念,你是要完成众界安稳,要让所有人都能明白,这世上的妖,并非巨恶,这世上的人,并非全善。这人世间的善与恶,从来都不是一成不变。”
虔诚立和段玉良同时怔住,这些话都从他们的口中说出过,可是他们却都把它给忘记了。到头来,他们一个天人,一个凡人,竟然不如一个妖人记得清楚。
柳丁卯缓缓道:“我是个妖,你们这么做对我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可是你们可曾真正想过,妖族想要什么?”
妖罗轻轻低吼着:“要他们死,要他们那些虚伪的神明,都死!我们才是这个世界的主宰!”
虔诚立横心一站,妖罗像是被定身一般,不再言语。
柳丁卯道:“妖族想要的,不过是和你们人一样,几亩田地,一间房舍,全家老小其乐融融的安稳过活。可是你们人呢?何尝对我们正眼相看?你们天人呢?权当我们只是你们下凡历劫的功劳。”
虔诚立怔住,他脑海里不断浮现出此前遇见的种种。想要苟活的大姑娘,只为等候着相爱之人回来,却被无数的奸邪盯上。若非青柳暗中相助,只怕她早已离开夜丰。苦一大师深居迷雾林中,不过是想将七色花培育出来,挽救自己的罪过,却被那些打着求仙问道的名义,暗中痛下黑手的贼人所害。若非其身修习佛法,只怕那里已是累累骸骨,森森阴气缠绕的迷雾林。
红枫大神的孩儿不过是想要劝阻采矿的人知道节制,让他们明白纵使山岳矿石,亦有生命。却被那些狠心的矿工埋在深矿中,若非红枫大神为天界神人,只怕禹州城中已无人烟。东海海族只是想安稳的在风浪中存活下来,却被那些贪婪之人发现了财路,他们不惜搭上自己的生命,也要将深海中的海族捕杀。海族又何时残害过他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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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夜丰城起,到现在的望海楼,一路走来,在背后巧弄阴谋,暗施诡计的从不是他们口中的妖族。而是天人,是大晔的人界帝君。既然虔诚立想要改变一切,他就不得不从自身做起,倘若此时他为了一时愤怒而将段玉良杀了,那么他又与那些心怀歹念的恶人有什么不同?为了报复天界,他私放妖罗,何尝不是在做一件毁灭天下的事情呢?如若真的如段玉良所言,他做的事自有天界来惩罚,那么他又何必代天行事呢?
苍魂珠缓慢的转动着,妖罗眉心裂开一道口子,苍魂珠从中飞出,三魂之力重新振作,道道明光在转动中照向四方。
虔诚立心中的怨恨如清晨的迷雾般,悄悄散开,他忽然明白,自己不是天君,但他还是大晔的游侠虔诚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