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我知道你的心气,说起来,我年轻的时候,也和妹妹这般,英豪之气不输男儿,从不觉得女儿身拘束了我,不觉得男儿们有何了不得的,一朝运起,我未必不如他们,说不定,比他们还要出色几分,只是入了王府,当日的心气都被日复一日的争夺、算计,还有任人摆布的身不由己,都尽数消磨干净了。”
诸葛忆荪也想起了自己的母亲,母亲当日经商之才远在舅舅之上,可是嫁入西越之后,一概生意都交托给舅舅,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母亲就慢慢地消失不见了,曾经跟着马帮四处闯荡的母亲,被终日困在了那个宅院里,只与儿女为伴。
“妹妹,你若想要什么,不必顾虑旁人,只管放开心胸去拿来便是,我是看透了的,不管是前朝后宫,这些人都虚张声势得很,若是你谦卑礼让他们,他们只怕会小瞧了你,若是你发起狠来,给他们点厉害,他们反而会怕你、敬你、不敢怠慢了你,后宫中的宫女太监如此,前朝穿靴戴帽的士大夫们也是如此,说嘴时都是孔门儒生,可有几个是有气节呢?陛下也是如此。”刘皇后说道。
“姐姐说的有理。”诸葛忆荪说道。
“若我去了,这皇后的位子,非你莫属,若不是你,换了旁人,仍不能安定后宫,仍旧与崔氏在时没什么分别。你可不能临阵退缩,让那无能无才、空有野心的草包们夺了去,到时候后宫不宁,连前朝只怕跟着风波再起。”刘皇后说着,止不住地咳嗽了起来。
“姐姐喝了甜汤,歇息片刻才好,”诸葛忆荪说道,“莫要再说这样伤心神、费心力的话了,姐姐的病我问过黄太医,安养一些时日就大好了,只是宫中尘沙弥漫,姐姐害的是肺病,最忌讳这个,我想,长杨宫在山川之间,宫中又遍布水泽,还有参天古树,此刻正是萌发之时,过几日就是春猎,不如姐姐随我一同去长杨宫,在长杨宫住些日子,对姐姐的病也是好的。”
“也好,终日困在这坤仪宫,不说病好不了,人都要憋闷坏了,正好,我也想去长杨宫看看咱们京郊的山川风物、秀丽山泽,即便是死也值得了。”刘皇后说道,“只是妹妹,方才我说的话,并非玩笑,你也要听取一二才好。”
“是,姐姐说的话,我都记在心里。”诸葛忆荪说道。
二人正说着,听明露走了进来,说道,“回禀娘娘,刘淑仪来了。”
“快请她进来吧。”刘皇后说道。“我如今病着,六宫避讳,也就只有妹妹和淑仪常来探望,从不嫌弃我这病弱残躯晦气。”
“姐姐这是哪里话?”诸葛忆荪说道。
诸葛忆荪只见刘淑仪走了进来,让宫女堇岚奉上刘淑仪给刘皇后新作的窗纱,只听刘淑仪说道,“这是东海所产的香眠纱,春日里最是防尘沙的。”刘淑仪说道。
刘皇后看那香眠纱织的细密,在日光下透着,如暖玉一般,刘淑仪还特意在上头系上了驱病除邪的十色彩线璎珞坠子,挂在窗子上倒是光彩熠熠,刘皇后看着也舒心许多,诸葛忆荪也夸赞了刘淑仪一番,又说了一会儿的话,又让常佺进来请了安,一同回宫去了。
在路上,常佺问诸葛忆荪,“听说过些日子,母亲要与父皇到长杨宫去,可是真的吗?”
“确有此事,”诸葛忆荪说道。
“儿臣也能一并前往?”常佺问道。
“佺儿年纪尚小,长杨宫路途遥远,只怕颠簸,山上又有诸多野兽,佺儿不怕吗?”诸葛忆荪问道。
“有母亲与月娇姨娘在,儿臣不怕。”常佺说道。
“那黑蝮蛇你也不怕?前些日子在后园池中,一条水蛇就把你吓得够呛,这山上的蝮蛇可比那水蛇大多了,咬上一口不是闹着玩的,佺儿也不怕吗?”
常佺听着,脸都吓白了,故作镇定地咽了口水说道,“不……不怕。”
“你不怕啊,母亲可害怕。”诸葛忆荪说道,“你忘了母亲从前跟你说过,你五皇兄在长杨宫被浣熊冲撞一事?”
“可是,父皇与母亲都去了,只有儿臣在宫中,也无意思。”常佺说道。
“胡说,不还有梁嬷嬷与你作伴?你卢娘娘与小妹也留在金鸳阁,到时候,可与你妹妹一处玩耍,不过一个月的光景,母亲和你父皇便回来了。”诸葛忆荪说道。
“也好。”常佺应道,“月娇姨娘也一同去吗?她去了,便无人给常佺做点心吃了。”
“也罢也罢,让你姨娘留下陪你。”诸葛忆荪说道,“你这孩子,便这样贴你姨娘,也正好,让你姨娘带着往太奶奶宫中住一段日子,这些日子太奶奶染上了风寒,你也不曾去请安,你太奶奶甚是向你。”诸葛忆荪说道。
刘皇后要随着圣驾去长杨宫的消息很快传到了荣妃耳中,荣妃最初也在刘皇后的汤药中动过手脚,谁知道后来黄庭桂来了,荣妃便连忙撤了手,不敢再动手,如今知道刘皇后要往长杨宫去住一段时日,于是又起了心思,让岑姑准备着。
“如今她身边多了个伶俐人,咱们不好在丸药上下功夫,长杨宫那边野物多,让咱们的人预备一些,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用上了。”
“是,老奴明白。”岑姑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