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午时,熙嫔尽管不甘心就死,只是她也知道,自己曾经做过的错事不少,若是都翻腾出来,只怕自己的下场,比眼下还要凄惨几分。
虽然她是在劫难逃了,可是,这场劫难一没有过分牵连自己的女儿,二没有株连自己的父母家人,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因此也不再挣扎,到了午时二刻,用过了断头酒和断头饭,换上了死囚的衣裳,就被几个天牢的行刑之人合力绞杀,连脖子上都被勒出了一道又宽又红的血痕。
等熙嫔的尸身要从天牢的后门抬出去、运到宫人的荒冢埋葬之时,四公主嘉荣又带人在天牢的后门迎候着,看了母亲的尸身,也痛哭了半个时辰,哭得没有了半点力气,仍旧是呜咽不已。
“四公主,”狱卒们上前说道,“小的还要回去复命,不能再耽搁了,要将冯氏的尸身葬入后山的荒冢,您这边挽留,只怕冯氏的话魂魄也不安呢。”
“等等,”嘉荣看狱卒们要将母亲的尸体抬走,用瘦弱的身躯死死地拉住说道,“让我给母亲换身体面的衣裳再走,我身为人女,也请两位通融通融,让我尽一尽当女儿的心吧。”
嘉荣说着,又拉着自己的乳母韩氏大哭了起来。
“公主,并非小的们不肯通融,”狱卒又说道,“这冯氏因罪而死,安葬宫中的规矩,只能穿死囚的衣裳,若是私自更换衣裳,只怕有违宫廷法规、视为对陛下的忤逆啊。请公主体谅,小人也有老母妻儿,这样的大罪如何承受得起呢?”
“求求你们,让我给母亲换身稍微体面些的衣裳就好,不会有人知道的。”嘉荣恳求道。
“公主恕罪,小的们不敢从命,”狱卒说道,“快走,早些埋了她是正经。”
“母亲,母亲!”嘉荣看着母亲被狱卒们快步抬走,跪在后面朝着母亲伸手呼喊道。
“二位差爷,”乳母韩氏甘缙搀扶起嘉荣,又拿着那包袱,走到了两个狱卒的一旁,跪在地下磕头说道,“还请两位差爷通融通融,即便是不能给娘娘换上这衣裳,只请两位差爷埋葬娘娘之时,给娘娘披上也好,我这里有银子,还请两位差爷行个方便,成全了公主的孝心吧。”
那两个狱卒,一个斜眼看着韩氏手中的银钱,一个稍微掂量了掂量,听声音就知道那钱袋里没有多少钱,只有几两的散碎银子和一些铜板,他们在天牢做事做久了,心里也实在看不上这几个钱,装作正经地说道,
“姑姑见谅,并非咱们兄弟不肯行方便,实在兹事体大,不敢轻忽啊。”一个狱卒说道。
另一个狱卒将那包散碎银子揣在怀里,神情倨傲地说道,“公主与姑姑既然执意如此,咱们兄弟也做个人,成全了你们,咱们兄弟只管将这尸身抬到后山的尘萋门,埋人的事自有那里的背尸奴去做,不与我们想干,到时候,咱们兄弟会与那背尸奴说一声,姑姑与公主将这衣裳交给那背尸奴就是了。”
“也好,也好,多谢二位差爷。”韩氏说着,将四公主拉到一旁,可是转念一想,又问道,“怎么不是去掩芳门,而是要走远路去后山的尘萋门呢?”
“咱们兄弟也想走近路去掩芳门,这大太阳顶着,谁想大老远的到那晦气的尘萋门去?掩芳门是用来埋葬宫中良家子出身的宫女和太监的,贱籍出身的宫婢和寺人,还有因罪而死的犯人,都会被拖到尘萋门去,可惜啊,这位娘娘生前没有这份体面。”狱卒说着,看着一旁的四公主怒目圆睁地看着他,连忙装着清了清嗓子,说道,“小人失言,公主恕罪。”
“快走吧,咱们要在正午到那里呢。”另一个狱卒说道。
等到了尘萋门,两个狱卒已经累得满头大汗,但看着四公主嘉荣与乳母韩氏在一旁,也轻轻地将熙嫔的尸身放下。
嘉荣早就哭得伤心欲绝,又翻过了这么远的山路,此刻也精疲力尽,小脸上没有一丁点的血色。
狱卒对着尘萋门里面吆喝了一声,一个背尸奴从里面跑了出来,恭恭敬敬地跪在两个狱卒们的脚下,
只听狱卒吩咐道,“好生将她葬了吧,以后有你的好处。”
“是,奴才明白。”背尸奴答应着。
狱卒又从韩氏贿赂他的钱袋中,拿出两个最不起眼的铜板,扔在了一旁的地上,对背尸奴说道,“一会儿,这二位要进去送一送,你也好生接应着,莫要声张才是,若是让旁人知道了,咱们兄弟要了你的命。”
“是,是,有奴才在,差爷放心便是。”背尸奴恭恭敬敬地说道。
两个狱卒因为酷热难耐,将熙嫔的尸身放在尘萋门,就按照旧例回天牢去了。那背尸奴将熙嫔的尸身背在了身上,韩氏在尘萋门口,四公主嘉荣站在背尸奴的身边,拉着母亲的手,一同走了尘萋门中。
临近午时,熙嫔尽管不甘心就死,只是她也知道,自己曾经做过的错事不少,若是都翻腾出来,只怕自己的下场,比眼下还要凄惨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