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
窗外下着倾盆大雨。
青瓦的屋檐承着雨,绵绵的雨幕成了剔透的雨帘。
天青的雨,暗蓝的瓦,蒙蒙的天幕,薄薄的烟,好一个琉璃世界。
雨帘下一柄青玉荷叶似的伞,微微一抬。
雨帘不绝,纸伞一转一合,像是戏台登场般,从水墨画般的背景里浮出来张古美人般的脸。
白生生鹅蛋脸,乌泱泱的长发微微濡湿沾在她脸上,鸦羽似的睫毛下眼意森森,眉眼的意直入云鬓。
她混不在意薄薄的衣衫被雨淋湿贴在身上,随手就把头发往耳后一拢,拢着发尾拧了拧,越发显得她云发丰艳,眉目如画。
后院的芭蕉像是要在雨水中融化的绿蜡,衬着她白瓷似的皮肤也泛着青玉釉似的光,像是百年前故事里的仙鹤成了精,落到了诗人的后院里。
黎牧出身于富贵人家,也算是阅女无数,但见着她竟说不出话来,就像是丢了魂似的,手里的烟燃灭了也不觉。
“……多一分嫌多,少一分嫌少。”
他读的诗书不多,但此刻却不自觉地喃喃道。
“你说什么?”
精怪一样的女人歪歪头,提溜着纸伞,手腕子一甩,甩出一串晶莹剔透的水珠子——
她收了油纸伞,边把手卷在耳朵边上,边淡淡地问他。
寻常女人看见黎牧,多少会有点谄媚的神色。领主家的公子哥儿,长得漂亮,又穿得精致,多少会忍不住多看几眼。
而这女人不一样。
碧眼狐狸似的眼睛只是往他身上带过,淡淡的,懒懒的,没什么兴趣的样子。
“我说这雨……”
黎牧回过头看着雨幕,“多一分嫌多,少一分嫌少。”
从回忆里回过神来,眼前的场景已经是多年后了。徒生白发,却留不住时光。
道是锦瑟无端五十弦。
道是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美人驾鹤西去,独留自己望着这仿佛没有尽头的沧海桑田。
他吸了口烟,心想,自己和她这个儿子比自己要聪明多了——自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了着半生,年近半百了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那个眼睛澄澈的少年,有双和她一样的狐狸眼,似乎……
更像她一些呢。
黎牧双手交叉放在桌上的纸牌之上。
他镶嵌着袖扣的袖口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抬起来,露出手腕上昂贵的古董手表,和精致的,一尘不染的表面对比颇为鲜明的,是有很明显的磨损痕迹的皮质表带。开始掉皮的皮革表带靠近他手腕内侧的位置,用纤细的字体刻印着个小小的同心圆的形状,旁边落着“J.S”的首字母缩写签名。
赫麦尔本微眯着眼睛注视着屏幕,眼角瞥见男人细微的动作往那边看了看,眼光在对方的腕表上停留了两秒,又再次把注意力回到屏幕上。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黎牧的正房老婆应该是个出身高贵的混血女人,婚前好像叫玉木小夜子(罗马拼音为Sayoko Tamaki),婚后改姓氏后也应该叫黎小夜子,缩写不是这个。
随着【雅典娜】艾丝蒂发出信号,奥林匹斯号的一侧舱门突然打开。
一辆金红的马车腾云驾雾而出。
马车以极快的速度向前飞驰,如同燃烧着的箭矢,直插敌军的心脏,正如神话里讲的那段普罗米修斯为了人类盗火,奔离诸神的宫殿。
“你知道怎么用这个吗?”
蝎的声音在陆的耳边响起。
她嘴里还嚼着口香糖,隐隐可以闻到口香糖那种甜甜的,带点酸味儿的草莓香气。
陆闻言一怔,原本聚精会神地望着艾丝蒂那边的情况,被长官的突然接近吓了一跳,脸红起来。
“……哈?用什么?”
蝎今天虽然穿着军装,但是没带眼镜,因此需要靠近一些看人。
注意到少年被她吓得往后微微退一步的动作,她笑起来,也往后退了一步,“不好意思,近视眼看人看习惯了,换成隐形眼镜了有点奇怪”。
“啊……没关系的。”陆有些尴尬地挠挠头。
“这个。”
女人指了指他手上的“干将”。
“这……应该不需要解释吧?”
陆迟疑着拿着宝剑转了转,再次狐疑地打量起手里的新武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