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湖,湖心小亭。
赢听雪看见突然出现的年轻人,一下子就松了口气,她接过赢修然怀中的婴儿,“怎么回事?”
赢修然深呼吸一口气后,强行咽下一口已经涌上喉咙的鲜血,竭力语气平缓地柔声笑道:“姐,等会儿和你说。”
一道身影宛如流星坠落,老人一手摁住腰间剑鞘,淡淡一笑,“王爷当真连命都不要了?”
赢修然对着赢听雪和她身后的赢莒摇了摇头,轻声道:“赢莒,保护好我姐。”
刹那间,赢修然的身影一闪即逝。
如今的何圣熙已经迈入了彼岸,放眼三族万古,若非千年前的秦帝亲临,没有谁能够有把握胜过他。
而赢修然也早已踏入了彼岸境,腰佩断雪。
世间最强的剑客佩着世间最强的剑。
赢修然衣袍上浑身一片片生硬冰霜,自然流露体外的气机显然已经不足以震散老人那股狂乱剑意。
何圣熙皱了皱眉头,剑法由简入繁,断雪剑被玄铁剑劈得支离破碎,何圣熙踏出一步,左臂探出,一掌拍在赢修然额头。
赢修然身体断线风筝倒飞出去,但仍是一脚趁势踩在了何圣熙胸口。
赢修然坠入彼岸湖中,何圣熙一剑递出,剑气一概翻滚如春雷阵阵,赢修然身形才起,身形便坠,沉入水底,随后整条彼岸湖以何圣熙和赢修然为一条中轴线,向湖水上下游两边依次炸开,那一条中轴,早已裂开湖边建筑,唯有彼岸湖心的小亭相安无事。
这是两人的共识,他在与何圣熙的生死战中仍会留出余力保护亭中的赢听雪,在杀死年轻人之前,何圣熙对赢听雪并没有想法,因为他不敢去赌,眼前这个年轻人就他妈是个不要命的疯子。
前些时日盛州有过一场暴雨,使得原本深不见底的彼岸湖湖水暴涨,赢修然被一剑迫入湖底后,就不见踪迹。
何圣熙蜻蜓点水踩在水面上,偶尔会轻描淡写劈下一剑。
一条原本平静如一位娴静浣纱小娘的彼岸湖,湖水剧烈晃动,浸透岸边,更有沟壑纵横,向岸上蔓延,触目惊心。
何圣熙耐心极好,慢慢斩动溪水,在等待那年轻藩王狗急跳墙,想要离开湖水的那一刻。
也在等待下一个惊喜,他相信这名年轻藩王还有一些如同压箱保命符的后招。
但是何圣熙竟然开始惊讶发现,自己好像有失去耐心的迹象。
趋于成熟的彼岸境界,种种玄妙,既有竹篮打水捞月的本事,也有镜花水月的法门,何圣熙皱了皱眉头。
再度斩水二十七。
整个湖水浑浊不堪。
唯有湖中小亭不受其扰。
何圣熙终于不打算再耗下去。
以游鱼式狼狈逃窜的赢修然虽然看似命悬一线,但心如止水。
借意养意。赢修然落地后屈膝倒滑,从湖边滑入湖水中央才止住,在水中站起身后,眼中有几分不掩饰的讥讽。
何圣熙弃剑不用后,瞧了一眼晃荡起伏的彼岸湖下游,发出一声冷笑,也不再刻意悬气漂浮在溪水之上,跟赢修然一样潜入水中。
赢修然终于现出身形,浑身湿透,提了一柄剑气如风飘拂的断雪剑。
湖水从他头顶迅速退去,高度下降为腰间,双膝,最后只余下脚底的水渍。
何圣熙身形激射,一拳砸向他。
老人是实打实一力降十会,毫无花哨手段,相距五步时,身形侧向拧转,一拳便狠狠抡下。
赢修然一掌扶摇撑住那摧城撼山的拳头,双脚下陷湖中,一掌托塔式,叠在掌背,竟是不躲不避硬生生要扛下这一拳。
何圣熙怒气横生,一压再压,赢修然膝下淤泥溅射开来,迅捷过羽箭,何圣熙身下的溪水一样摇晃厉害,何圣熙一脚踹出,面无表情的赢修然右掌下拍,左掌推向何圣熙胸口,既没有拍散那一脚,也没有触及那一袭青衣,赢修然仅是卸去一些劲道,便徒劳无功地往后掠滑出去,双脚跟刀子在溪底割出一条沟壑。
不等赢修然站定换气,何圣熙一记鞭腿就扫向脖颈。
赢修然斜过肩头,双手挡住,光是看他的颤抖幅度,就知道这一脚的势大力沉,赢修然整个人陷入溪岸等人高的泥泞中。
何圣熙一脚踏在赢修然心口,将他后背推入泥墙几尺深,犹有闲情摇头取笑道:“你已经踏入彼岸境了,又如何?”
赢修然嘴角渗出乌黑血迹,含糊不清道:“再来!”
他冲出泥坑,一剑挥出一条剑罡长龙。
何圣熙第一次流露出郑重其事的眼神,他伸出一掌,挡下长龙头颅,仅是左脚往后滑出几尺,青黄一袖龙狰狞摇晃。
何圣熙身前一丈处好似风雨飘摇,他不得不左手一拳砸向将气意凝聚实质的青龙头颅,硕大头颅轰然歪向湖底,硬生生凿出一口深井,湖水不断涌入其中。
三尺青锋三尺气,每近一尺多三丈,真正杀招在何圣熙拍散外泄气机后也峥嵘毕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