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中原宗师,慷慨赴死

仍念雪 爱的解是你 3338 字 1天前

先前近十位武道宗师先后离开妖族大军腹地,就只剩下执意继续向前突进的沈忻一人,独自面对谭敬之与层层叠叠的草原铁骑。

谭敬之不得不由衷佩服这名女子的气魄,真是不输世间任何男子。

一向沉默寡言的枪仙忍不住开口问道:“长公主何至于此?”

沈忻破阵至此,本就杀心极重,出手更是当得起“劲如崩弓,发如炸雷”八个字,一路行来,无论是重甲步卒还是精锐骑军,只要被她沾上,那就必然是死无全尸的下场。如今沈忻虽然只是一品天命境界,但她无论体魄还是气机,都十分厚重扎实,体内气机既雄浑且绵长。

沈忻持剑而立,沙场上南风吹拂,这位背对盛州城的长公主,青丝和裙摆都向北方飘动。

风华绝代。

此时两人对峙,只以境界高低而言,与崔升刘森同处一个时代的妖族宗师,谭敬之作为这位长公主的江湖前辈,反而要比沈忻低半个境界,只是普通的天命境界,远远没有触及圣人的门槛,只不过哪怕自负如沈忻,依然没有轻举妄动,没有觉得能够轻松越过这位男子摘掉妖族皇帝的头颅,就已经可以从侧面看出她对谭敬之的忌惮。当然,沈忻也有积攒气机恢复巅峰的打算,也并未刻意遮掩这一点,谭敬之的不阻拦,看似轻敌,实则是一种取舍,沈忻的气机的确在稳步攀升,但是先前那股一往无前的气势,却在微微下降。

谭敬之其实不太情愿看到这名女子的夭折,只是看到沈忻这般姿态,谭敬之知道自己多说无益。

他既然能够被孔密安置在这一副棋盘的“天元”附近,作为明面上制衡湛王赢修然最重要的一枚棋子,谭敬之来不及对赢修然使出的杀手锏,岂能以常理揣度?

沈忻双鬓青丝肆意飘拂,心如止水。

如果说叶一平位于战场最高处。那么她便当之无愧地位于盛州城最北之地。

谭敬之最后轻拧木枪,朗声笑问道:“当真不后悔?”

沈忻神色淡漠,并未言语。

她从来不知道什么是后悔,八百年前是,八百年后也是。

谭敬之一步重重踏出,一袭青衣沾染上许多血迹的沈忻几乎同时向前掠出。

两人都默契选择近身厮杀。

在一丈之内分生死!

————

那杆妖族大纛迎风招展,激荡起一阵阵涟漪,猎猎作响。

身披金色甲胄的妖族皇帝刘澹脸色阴沉,天下人事,最怕比较,美人名将,权势财富,皆是如此。

刘澹在没有见到赢修然之前,关于这位赢阙嫡长子的消息,在最近几年里,差不多听得耳朵磨出了老茧,对于世袭罔替的赢修然,刘澹在内心深处,其实报以一种同病相怜且惺惺相惜的复杂感情。

刘澹的视线转向与谭敬之厮杀的沈忻,不以为然道:“武功再高又能如何,连同赢修然在内,盛州城外近二十位武道宗师,对上我们妖族铁骑,照样难逃一死。这位长公主最好的结局也不过就是死在谭敬之的枪下,要么死在铁骑冲杀之中,否则在战场上活下来,只会比死还惨。以她的身份和姿容,一旦沦为阶下囚,毁掉修为后,别说那些节度使、大诸侯,恐怕连庙堂上某些老当益壮的大佬,都要砸下几千两黄金买下她。”

一侧的司马微乞脸色晦暗,阴晴不定,感慨道:“若是真有那一天,在沈忻失去妖力的那一刻,她其实就已经死了。这就像庙堂上的将相公卿,只要丢了官帽子,就等于被抽掉了脊梁骨。”

刘澹根本不相信沈忻能对自己造成威胁,老神在在道:“世间美人,就像咱们草原上的水草,年年都有,割了一茬明年还有一茬。虽说沈忻的姿色确实罕见,只不过以后一座草原加上一座中原,用心搜罗,终究是能找不少绝世佳人。”

妖族中路步军方阵被赢莒拦腰斩断,齐云亘与张岳言左右呼应,每次漏至身后的步卒人数都不超过三百人。

张岳言站在齐昊身后,方圆二十丈内,一条条剑气如虹,流转不定,擅自闯入者如同自投罗网,当场毙命。

不仅如此,白衣飘飘的张岳言双指捻动一缕长眉,默念道:“起阵对垒。”

被年轻藩王御剑落至盛州城外的剩余飞剑,其中两千多柄完好无损的长剑陆续拔地而起,一柄柄长剑腾空长掠,头尾衔接,依次落在张岳言身前,直插地面,以千余剑为一排,总计两排,整齐列阵在这位剑仙之前的空地上。

以剑阵结步阵。

张岳言闭上眼睛,面带微笑,喃喃自语道:“中流砥柱,江心突起,滚滚洪水,浩浩长春。”

张岳言猛然间深呼吸一口气,又有将近两千柄残破飞剑依次落在身后,只是这些长剑没有插入大地,而是悬空而停,如剑阵结弩阵。

最后,张岳言再次猛吸一口气。

骤然之间,高大魁梧的中年男人身躯,向四周绽放出绚烂白芒。

每一柄飞剑都被灌输一缕凌厉剑气,霎时间如通灵犀,如获灵性,无论是步阵竖立剑,还是弩阵横剑,两座大阵四千剑,皆是同时颤颤巍巍,哀鸣不止。

小主,

剑宗东剑坛坛主张岳言,半圣宗师,含笑而逝。

————

老人和年轻湛王两位也许会决定人妖双方无数人命运的生死大敌,都有意无意将战场远离盛州城,前者恐怕是忌惮赢修然尚未被消耗殆尽的北境气数,一旦拥有盛州城作为依托,可能会反过来压制彭戈尚未祭出的杀手锏,后者更担心两人一旦撞入盛州城内厮杀,极有可能导致两族宗师联袂拒敌赢得的惨烈成果,被放开手脚肆意破坏的彭戈彻底抵消。赢修然在飘然离去之时,对仍需要与数千骑军对峙的杨严代钦说了一声小心,代钦眼神示意年轻藩王不用担心此地战况。赢修然向两位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武道宗师重重抱拳,以示感激,代钦一笑置之,胸臆间满是豪气。

代钦眉心开裂,且胸口被划开一条深可见骨的血槽,只不过相比看似凄惨却并未伤及气机根本的代钦,龙宫宫主才是真正的身受重创,无论是体魄还是气机,皆是如此。杨严身为当之无愧的武评大宗师,无论体魄境界还是武学造诣或是临时应敌,都可谓世间武夫第一流人物,只不过先前刘森和陈晖的联手偷袭太过阴险狠毒,加上又是趁人之危,杨严硬抗刘森倾力两拳,尤其是头颅所挨那一拳,其实已经导致耳膜破裂,脑颅内生出淤血,若非赢修然在牵制住彭戈的同时,摆出不惜失去先机也要先杀刘森的架势,迫使蠢蠢欲动的刘森始终不敢出手,这才为杨严赢得片刻喘息机会,也让代钦的气势略微恢复,否则凭借源源不断的妖族甲士,加上虎视眈眈的刘森,两位宗师很难扳回局面。

其实如果刘森之前有魄力拿自己的性命去赌,选择果断对杨严出手,为彭戈赢得先手,也许年轻藩王就要在盛州城下陷入困境,甚至不是没有就此提前结束第三次三族大战的可能。但是一来彭戈不屑开口主动向这位北王求援,二来野心勃勃志在中原的刘森,好不容易在盛州关外获得一场震动天下的大捷,吃掉吴起的乞活军,战功之巨,足可媲美雍常卿攻破北门关,刘森如何愿意以身涉险为他人做嫁衣裳?最后则是在柔然平原那场截杀中,年轻藩王就在彭戈的眼皮子底下击杀万小傅,让刘森不得不好好掂量掂量。

刘森没有急于出手,望向两位武道宗师,平缓道:“沙场上有吴起,江湖上有杨严代钦,老天爷苛待我刘森四十余年,总算待我不薄了一次。中原有个说法叫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很妙,真是衬景。”

在彭戈和赢修然远离此地后,身披银甲的刘森气势猛然攀升,这位在妖族江湖并不显眼的皇亲国戚,在历届武评中哪怕登榜,也都名次极低,缘于刘森公认擅守不擅攻,但是刘森悍然两拳重伤杨严,显然这么多年一直在藏私,论及一个忍字,刘森确实深谙其中三昧。

杨严默不作声,缓缓吐纳,既然这位北王愿意高谈阔论,杨严自然不会主动追求速战速决。

代钦斜提三尺剑,神情平淡。

代钦笑道:“龙宫高手已经不多了,但两族剑道却有无数年轻俊彦,死我一个代钦,总会有数位后起之秀顶替,所以前辈,这一仗,我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