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斯南猛然从梦中惊醒,像是从深渊中挣扎而出。她的胸口剧烈起伏,额头上的冷汗顺着鬓角滑落,浸湿了枕边的丝绸。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了被角,指节微微发白,仿佛要抓住什么,却又无从抓起。

梦中的画面依然清晰,那口红棺材,那双空洞的眼睛,还有父亲谢仲云的身影。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却带着刺骨的愧疚:“南儿……父亲对不起你……”那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响,令她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透不过气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落在窗外,晨光已透过雕花窗棂洒进房间,清冷的光线映在粗糙的床幔上,显得有些刺眼。她伸手抹了抹额头上的汗,低声自语:“谢仲云……父亲,我终究还是记不起你了。”语气里透着一丝无奈与自嘲,声音轻得像一缕叹息,随风散去。

窗外的寒鸦发出几声刺耳的鸣叫,打破了清晨的寂静。远处传来菩提寺钟声的回响,悠远而低沉,仿佛从另一个世界传来。香案上的檀香还残留着昨夜未燃尽的一抹微弱烟丝,袅袅升起,混杂着空气中的潮湿气息,弥漫在整个房间里。

“娘娘!”隔间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幼宁匆匆跑了过来。她刚刚去了茅房,现在披着一件略显单薄的外衣,头发有些凌乱,脸上满是关切之色。她一边揉着眼睛,一边焦急地问道:“娘娘,您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

谢斯南抬起头,看着幼宁那张略显稚气的脸,心里一阵暖意涌上来。她摇了摇头,语气淡然:“没事,只是梦见了一些旧事罢了。”

幼宁显然不相信,眉头紧紧皱起,声音里带着一丝惶恐:“娘娘,您脸色这么差,额头上还有冷汗,昨夜才遇刺,您是不是身子不舒服了?婢这就去请大夫!”

谢斯南摆了摆手,轻声说道:“不用了,我没事,只是梦里……梦见了父亲。”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目光落在窗外的晨雾中,似乎想要从那虚无的白雾里找到些什么,却最终一无所获。

幼宁听到“父亲”二字,愣了一下,随即小心翼翼地问道:“娘娘,您……还记得老爷吗?”

谢斯南沉默片刻,眼神中透着几分茫然与怅然。她转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试探:“幼宁,你还记得我父亲吗?”

幼宁点了点头,眼中浮现出几分怀念的神色:“自然记得。老爷对您极好,小时候您顽皮得很,有一次还偷偷爬上后院的老槐树,想摘鸟窝里的蛋。结果被老爷发现了,他怕您摔着,站在树下抱着您下来,可还是忍不住训了您一顿。”

谢斯南听得忍俊不禁,嘴角微微上扬,眼中浮现出一抹笑意:“我小时候这么调皮?那后来呢?”

幼宁也笑了起来,语气里带着几分俏皮:“后来您哭得稀里哗啦,老爷看您哭得可怜,只好让厨房给您做了您最爱吃的桂花糕哄您。结果您一边抹眼泪,一边吃桂花糕,还嘴里嘟囔着‘父亲坏’,惹得满院子的人都笑了。”

谢斯南低头轻笑了一声,笑意却没能抵达眼底。她知道幼宁口中的“谢斯南”并不是她,而是那个真正的谢斯南。她不过是一个穿越而来的现代人,一个不得不扮演这个角色的外来者。那些温暖的记忆与父爱的片段,对她来说既陌生又遥不可及。

她收敛了笑意,低声说道:“这桂花糕,我倒是记不清了。”

幼宁察觉到她语气中的一丝落寞,连忙说道:“娘娘别急,等回到建邺,婢再让厨房给您做一份桂花糕,味道一定和小时候一样。”

谢斯南轻轻摇了摇头,没有再说话。她闭上眼睛,脑海中却再次浮现出梦中谢仲云的身影。他的温柔与宠溺让她感到陌生又熟悉。作为现代人穿越而来的宋以安,她的父亲宋建国,是一位典型的中国传统父亲,也是一个对“成功”有着严格定义的人。在他眼中,成功的标志就是身份地位高、收入体面、受人尊敬。而这三点,体现在职业选择上,就是最好接自己的班成为律师、法官,最次也应该是医生或者公务员。

宋建国本身是一名律师事务所的高级合伙人,常年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手腕上戴着一块价值不菲的机械表,走路时总是昂首挺胸,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自信。他的生活被严谨的逻辑和清晰的规则填满,他的案头永远摆放着厚厚的法律书籍和待处理的文件。他的客户是社会的精英,他的谈吐是无可挑剔的专业,他的生活是无可挑剔的“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