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衡上下打量了一阵李元锦,骤然放声大笑道:“好啊,男儿重诺轻生死,金鼓这个傻小子,难得的看准了一个人。”
金鼓看的最走眼的人,必然是当下正在将他和整个金家钉死在史书耻辱柱上的钱乾,金鼓曾经效命过的钱王孙了。
金衡轻轻一笑,十分洒脱的开口道:“我没什么好说的,只请元济先生告诉金鼓,将他妹妹照顾好,若真是到了最后关头,就选个信得过的人托付出去吧。”
信得过的人,当下还能有谁?金衡这话不光是带给金鼓,也是在嘱咐给李元锦。
李元锦皱眉道:“金将军,就只是这样了?金家历代声名,莫非就真的不做任何抗争,甘愿死在一人的记恨之下?”
金衡微笑道:“抗争什么?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金鼓既然做了征西将军,马革裹尸,甚至尸骨无存,就该是他的命!他守的,可不是钱乾一人的国土,而是他身后千千万万的黎民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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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金磬,”金衡轻轻地叹气,有些欣慰的说道,“既然生在了金家,想必她也已经做好了准备,若是她真的不愿意离开,那就让她陪着她哥吧。”
“至于老夫我,”金衡伸手捡起了地上的《春秋》,蘸着唾液轻轻翻阅道,“老夫所做如何,自有史书记载,交给后人评说,又何必在意活着时候的一点微薄名声呢。”
李元锦沉吟片刻,正准备再度开口,就看见金衡将手中的书举到了自己面前,挡住了李元锦的视线,拒绝之意实在再明显不过,李元锦只能将自己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静静的坐了一炷香时间,金衡都没有再说一句话,只是自顾自的翻着手中的书本,李元锦轻叹一声,知道已经劝不下去了,就打算起身离开。
李元锦刚刚起身,金衡的声音就从书本后面传了出来,语音一时间变的苍老而萧瑟,“元济先生此去,可是心中已经有了分数,不知道打算做些什么?”
话一出口,李元锦就听出来了金衡的不舍之意,若是真有办法能够救得了自己的子女,谁又愿意让他们以身许国,还要落下万古的骂名呢?
李元锦轻声说道:“钱乾的阳谋狠毒,若是往内无路可求,就只有最后一条路可走了。”
“剿蛮,让整个乾元城都无话可说。”
金衡沉默不答,久久之后才开口说道:“尸蛮凶狠,蛮山深险,剿蛮一事说着简单,实则千难万险,一个不小心,就要死在蛮山之中,尸骨无存。”
李元锦笑道:“金将军,积蛮城中有一首‘杀蛮歌’,不知道您听过没有?这歌的后面一段就唱到了蛮山,更唱出了积蛮城将士们的豪情万丈。”
“百年积蛮首,九转沟壑谁来填?春夏不断绝,便是前方畜生多,也不过奋力向前,窝窝剿灭。”
“你口中深险无比的蛮山,其实积蛮城的将士们已经进过很多次了,这九转沟壑,早就被人填起不少了。”
金衡放下书本站起身来,对着李元锦深深一揖,十分庄重的说道:“这一揖,请元济先生替积蛮城将士代为领受。”
李元锦轻轻点头,转身再度化为了一个浅薄影子,从月磬楼出来,穿过金府的大院,自前门离去了。
金衡一手负后站在屋中,一手轻轻的抚摸着面前的三亭大刀,脸上满是玩味不禁的笑意,轻轻的呢喃道:“没想到我当年信口胡诌的几句话,竟然变成了积蛮城的一大特色了。”
这首不知出处的杀蛮歌,竟然是出自金鼓和金磬的父亲,金衡将军之口,李元锦义正辞严的一段话,却变成了一段只有金衡一个人才知道的笑话。
金衡伸手取出面前的三亭大刀,稳稳的横在身前,仔细的端详着正面向上的刀刃,口中轻轻地哼唱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