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列克谢神父手中烛台上的火焰,毫无征兆地,猛地向下一沉,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摁住!原本稳定燃烧的橘黄色火苗,瞬间缩小、拉长,变成了一缕幽暗、诡异的惨绿色!这缕绿火仅仅维持了不到半秒,随即“噗”地一声轻响,彻底熄灭了!
绝对的、吞噬一切的黑暗瞬间降临!
在黑暗吞噬一切感官前的万分之一秒,阿列克谢神父浑浊的瞳孔映出了石室中央那可怖的景象——巨大五芒星刻痕的中心点,那块光滑的黑色石头无声地崩裂开一道细纹。伴随着一种令人血液冻结的、仿佛来自地心深处的粘稠撕裂声,一股浓郁的、如同腐败沼泽深处翻涌上来的恶臭猛地喷发出来,瞬间盖过了之前所有的气味。谢尔盖狂喜的表情僵在脸上,被极致的恐惧瞬间取代。
在蜡烛熄灭的绝对黑暗中,阿列克谢神父脑中如同闪电般炸开一个念头,一个迟来的、冰冷彻骨的明悟——叶戈尔·伊万诺维奇那四十年如一日、在23号仓门前僵硬的三下跳跃……那根本不是什么疯子的怪癖!那是老人用生命在丈量距离,用尽最后一丝清醒在规避……规避着脚下那条致命的分界!那条守护着地狱之门的、最后的、脆弱的刻线!
“阵法……破了……” 神父的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灵魂深处的哀鸣。
黑暗中,粘稠的撕裂声越来越响,如同无数湿滑沉重的内脏被生生拖拽过粗糙的岩石。浓烈到令人窒息的腐臭如同实质的潮水,灌满了狭窄的石室,每一次呼吸都像吞咽着冰冷的淤泥。冰冷的、带着滑腻水汽的气流拂过谢尔盖汗毛倒竖的皮肤。
“嗬……嗬……” 谢尔盖的喉咙里只能挤出濒死般的抽气声。极致的恐惧像冰锥刺穿了他的脊椎,冻结了他的四肢。一百万!那个让他发狂的数字,此刻变成了烧红的烙铁,烫穿了他的脑子。他想尖叫,想转身逃跑,但身体却像被钉在了原地,只有牙齿在不受控制地疯狂打颤,咯咯作响。
“跑!!!” 阿列克谢神父的嘶吼终于从胸腔里炸裂出来,凄厉得变了调,在绝对黑暗的密闭石室里回荡,震得人耳膜生疼。这声音像鞭子一样抽在谢尔盖僵死的神经上。
跑!
求生的本能终于压倒了贪婪的眩晕。谢尔盖发出一声非人的嚎叫,凭着记忆和感觉,猛地向后转身,手脚并用地向台阶方向扑去。湿滑的苔藓让他一个趔趄,膝盖重重磕在冰冷的石阶上,钻心的疼痛反而刺激了他。他顾不上一切,连滚带爬,疯狂地向上攀爬。
身后,那粘稠的撕裂声陡然拔高!不再是拖拽,而是某种巨大的、湿滑沉重的东西正从崩裂的五芒星中心……挤出来!伴随着一种低沉、混乱、充满非人饥饿感的喉音。石室里的空气仿佛被瞬间抽空,又被更浓稠的恶臭填满。
阿列克谢神父没有跑。他背对着那正从地狱裂隙中爬出的东西,面朝着谢尔盖逃跑的方向,死死堵在狭窄的台阶入口。在烛火熄灭的瞬间,他已经扯下了胸前的十字架,用尽全身力气按在自己汗湿的额头上。他枯瘦的嘴唇急速开合,古老的斯拉夫祈祷词如同湍急的溪流,从他口中汹涌而出,每一个音节都带着血和泪的重量,试图在这片被亵渎的黑暗中筑起一道最后的、摇摇欲坠的堤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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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圣父、圣子、圣灵之名……驱逐汝等黑暗之裔……退回汝等无光之渊……”
他的祈祷声在黑暗中显得如此微弱,却又如此固执。那混乱的、充满饥渴的喉音似乎被这声音短暂地激怒了,变得更加狂暴。黑暗中,一股冰冷、滑腻、带着难以言喻腥气的巨大力量猛地撞在阿列克谢的背上!
“呃啊!” 神父发出一声闷哼,身体像破麻袋一样被狠狠掼在冰冷的石壁上。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口中的祈祷词瞬间中断。但他死死咬住嘴唇,鲜血的铁锈味在口腔里弥漫。他挣扎着,用颤抖的、几乎握不住的手,再次将十字架死死抵在胸前,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发出嘶哑的呐喊:
“……退回深渊!以主之圣名!!!”
石阶上方,谢尔盖终于连滚爬爬地冲出了那扇低矮的木门,回到了23号仓那巨大的、堆满垃圾的空间。昏暗的光线从敞开的大门外透进来,如同天堂的召唤。他不敢回头,肺部火烧火燎,喉咙里全是血腥味,只有一个念头——逃!逃离这个地狱!
就在他即将冲出23号仓大门的瞬间,身后那扇低矮木门的方向,阿列克谢神父最后的、充满了无尽痛苦与某种可怕了悟的惨叫声,如同濒死野兽的哀嚎,撕裂了仓库的死寂,猛地灌入了他的耳膜!
“是……血祭!那兔子……是……!”
声音戛然而止。
紧接着,一声沉闷的、令人牙酸的撞击声传来,像是什么沉重的东西被狠狠摔在石壁上,然后归于一片死寂。
谢尔盖的血液彻底冻僵了。他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瘫软地撞在23号仓冰冷的铁门门框上,刺骨的寒意透过衣服直抵心脏。他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浓烈的血腥和腐臭。他不敢回头去看那扇通往地狱的木门,更不敢想象阿列克谢神父最后的结局。
叶戈尔·伊万诺维奇那四十年如一日、在门前僵硬跳跃的身影,如同最恐怖的梦魇,清晰地烙印在他的脑海里。每一次笨拙的跳跃,每一次沉重的落地……那不是疯癫,那是老人在用生命丈量,用尽最后一丝清醒规避着脚下那条致命的界限!那条守护着地狱入口的、最后的、脆弱的刻线!而他,谢尔盖·彼得罗夫,用他那只沾满贪婪的脚,轻易地碾碎了它。
身后那扇低矮的木门深处,那粘稠的、非人的撕裂声和喉音并没有停止。反而……变得更加清晰,更加……迫近。一种滑腻的、沉重的拖拽声,正缓慢而坚定地,沿着那狭窄湿滑的石阶……向上蔓延。
谢尔盖发出一声短促的、完全走调的呜咽,连滚带爬地扑出了23号仓的大门,扑进了外面铅灰色的、冰冷的空气中。他重重摔在肮脏的水泥地上,挣扎着想爬起来,手脚却软得如同面条。他惊恐地回头望去。
23号仓那巨大的铁门依旧敞开着,像一张沉默的巨口。里面堆满的破烂垃圾在昏暗中如同狰狞的剪影。而在仓库深处那片更深的阴影里,那扇低矮的木门内,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巨大而蠕动着的轮廓,正一点一点地……挤出门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