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之英看着在车上刚买的《南方日报》发怔,第一版通栏大标题:“中共中央中南局、广东省委、广东省人民政府举行新年团拜会”,同时还配发了多张照片。他心里想:也许是第一组感觉团拜会警卫太严密,不好进入,临时改变了行动目标吧。不管怎样,哪怕第一组行动失败,人员被抓,他们也并不知道他莫之英和李阿顺也到了广州。只要自己不暴露,应该安全无虞。
想到这里,他干脆不再担心第一组的安全与否,仰着头,闭起眼,把报纸盖在脸上,反复思索着与内线接头的预设方案以及接完头的撤离路线。
列车行驶缓慢,“咣当咣当”的节奏让人昏昏欲睡。莫之英突然发现前面红光一片,居然着起了大火,他一把扯掉盖在脸上的报纸,站起来想看清楚是怎么回事,可围着的人太多,他怎么都挤不过去。他正焦急得跳脚,一只手把他拽住,拉着他便跑。他定神一看,是阿雄,他边跟着跑边问:“阿雄,跑什么?出什么事啦?”阿雄并不回答,只拉住他拼命地跑。石板路上只听见他们“吧嗒吧嗒”的木屐声。也不知跑了多久,阿雄突然停住了脚步,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头扬得高高的。他顺着阿雄的目光,大吃一惊。城楼门上挂着两只木笼子,里面赫然是两颗怒目圆睁的人头!他认出来了,一颗是他的父亲,另一颗是田叔—阿雄的父亲!一瞬间,他头脑里轰然作响,全身激出一身冷汗。
“哐当”一下,他感觉被人猛推了一把,身体随着惯性一顿,顿时从梦中清醒过来,耳边传来车厢广播:“旅客同志们,我们已经到达本次列车的终点站—广州站,请大家收拾好行李,准备下车。旅客同志们,下次旅行再见!”莫之英没有急于下车,还沉浸在刚才的梦境中,后背冷汗涔涔,眼睛也似乎湿润了,下意识叹息了一声:“阿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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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定了定神,站起身,拿起行李架上的箱子,随着众人下车,这一刻脑子里闪现出一个新念头。
莫之英出了火车站,在车站售票处先买了张最后一班从广州回宝安的车票,然后坐上公共汽车,到荔湾的东亚大酒店开了个房间,却并不入住,只把箱子寄放在前台。随后慢悠悠地走到距此不算远的“陶陶居酒家”,这是他和李阿顺约定的碰头地点。
时近中午,吃早茶的人散得差不多了,午餐的高峰还没到。莫之英先在酒家附近溜达了一会儿,看明白周边的道路和地形,才找了个离门口不远的靠窗桌子坐下,随便点了叉烧肠粉、牛肉烧卖等几份点心,慢慢喝着茶。
自从49年撤往台湾后,他曾几次用不同的身份秘密潜入过广州,但从没有像这次一样让他心怀忐忑,可自已又确实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情况,只是有一种感觉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那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他打定主意,等李阿顺回来再决定下一步是否与内线接头,于是便踏踏实实地吃起饭来。
眼见着酒楼里的人越来越多,大多是趁着过年举家逛完花市来吃饭的本地人,好些人手里还拿着把鲜花、捧着盆金桔,大厅里闹哄哄的,充满了过年的喜气。莫之英都喝完两壶茶了,可始终没看见李阿顺。他多年的职业直觉告诉他,凶多吉少,李阿顺那边可能出事了!
他装作饶有兴趣地逗弄邻桌的小孩子,用眼角的余光警惕地观察四周,看看有没有暗中盯梢他的眼睛,心里却下了决心:情况不妙,不能再和内线接头了,否则对内线、对自已都意味着危险,自已一出事内线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