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之雄神色严峻站起身:“算了,我不吃饭了,马上回去整理一下,今晚就把情况报过去。另外我在嘉咸街的住处新安了电话,这是号码,有事情及时联系。您多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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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明远与田之雄握了握手,点点头,目送他匆匆离去。
田之雄回到住处,找出一个白信封。这是邮局最常用的平信信封,印刷量至少以百万计,即便万一落入别人之手,单从信封着手根本无从查找来源。他用热水蒸汽慢慢熏着胶水粘合缝隙,用刀片轻轻揭开,便成了一张平展的白纸。他调好密写水,翻阅着作为密码本的1957版《古文观止》将陈明远透露的计划内容写在信封内页上。趁着晾干的功夫,又找出一张最普通的信纸,刻意隐藏着字迹习惯,写了一封简短的信,貌似一个偷渡客给乡下亲人的报平安家书。然后将信封按照原来的折痕重新粘好,把信塞进去封好口,在信封上写上广东省某某县某某公社某某大队某小队母亲大人收等字样。
他收拾好桌上的东西,把新买的字典和原来的字典一起插在书架上,长舒一口气,站起身,穿上风衣,把信妥帖地放进风衣内兜,顺便望了望窗下的街道。正是这条街最热闹的时候,食客川流不息,叫卖声此起彼伏。陈伯应该在街对面正忙着,他想。
他下了楼,走到陈伯的推车平日里停的地方,却不见陈伯。他在街道找了个来回,也没见到陈伯那辆“陈记鱼蛋粉”的车。
他回到老地方,问了问旁边买钵仔糕的老妇人。老妇人答道,下午就没见他出摊。田之雄有些紧张,追问前几日是否看到陈伯?老妇人回答,前几日倒是见到他。田之雄少许放了心,想着陈伯也许是生病了。
他牢记着陈伯上次给他的地址,便在街上买了些水果,提着找过去。心里盘算着,如果找不到陈伯,就只好启用紧急联络方式---那个邮政信箱了,毕竟情报太过重要而紧急。
陈伯的住处离嘉咸街并不太远,他顺利地找到地址的街道号码,发现是间骑楼下的杂货铺。他问了问杂货铺老板,却发现老板是个哑巴。田之雄用笔在手上写了“陈伯”二字,他才“啊,啊”了几声,指指柜台,又指指自己;又指了指天花板,指了指旁边的窄巷。田之雄大致明白了,应该是陈伯把一楼铺面租给了杂货铺,自己住在二楼,要上二楼得从旁边的巷子穿进去。
田之雄顺着窄窄的小巷走到头,果然看到“陈记鱼蛋粉”的推车和一间小厨房,这大概就是平日陈伯煲汤、做鱼蛋的地方,厨房亮着昏暗的灯泡,里面传来有节奏的沉闷敲击声,间或伴着老人咳嗽和吐痰的声音,空气中飘荡着煲汤的香气。。
他走到厨房门口,看见陈伯披着衣服坐在一个小板凳上,用一根木棒用力击打着面前木盆里的鱼肉泥,灶上的大锅里还咕嘟咕嘟熬着汤,雾气蒸腾。他轻轻敲了敲敞开着的厨房门,稍稍提高嗓门:“陈伯。”
陈伯回过头吃惊地说着:“哎呀,是罗先生啊,难为你找到这里来,就今天没出摊,是不是有什么急事?我没耽误事情吧?”边说边站起身来,一脸的焦急和病态显得陈伯十分憔悴。
田之雄和颜悦色地解释道:“不碍事的。我在街上没看到您,想着您也许生病了,就过来看看。”
陈伯心里安定了些:“没耽误重要的事情就好。我昨天收工得晚,回来时淋了雨,受了点夜风,老毛病就犯了,今天就没出摊。你们都是做大事情的人,时间忙,还麻烦你专门跑过来看我。”
“陈伯,您生病了还要做,真是辛苦,我来帮您吧!”
“明天还要出摊,我今晚要把黎啲食材准备好。”
“您吃药了吗?要不要去帮您买些?”
“罗先生有心啦,阿秀去买了。”
田之雄把手里的水果放到一边,“我来吧。”说着,挽起袖子,接过陈伯手里的木棒,坐到小凳子上,学着陈伯的样子用力击打着已经成为泥状的鱼肉。
陈伯走到灶前,用漏勺捞起汤里的肉碎和鱼头、鱼骨,鱼汤的鲜香味充满了整间厨房。
“陈伯,难怪您的鱼蛋粉咁好味,都是真材实料不说,还这么花功夫用手工捶打,难得您几十年天天如此啊?”
“从我阿爷那辈起,手艺就是咁做的,这是传统来的。只有呢样反复捶打肉,打出浆头,做出的鱼丸和牛肉丸口感才会又嫩又弹牙。现在有些店家用机器绞肉,肯定就没有咁好的味道啦。还有这锅鱼汤也是啊,除了要选用当天的鲜鱼,还加进我这么多年吊的高汤,寻常店家呣得比咯。”说起自己擅长的手艺,陈伯话多起来,也不咳嗽了。
田之雄呵呵笑着点着头,手里还不停。
“好了好了,可以了。”陈伯伸手用力抓了一把鱼肉泥,“你看打出浆了。罗生,真是不好意思啊,还让你帮我做嘢。上楼喝杯茶吧。”说罢,弄熄了灶火,又用纱布盖好木盆,领着田之雄出了厨房,顺着窄窄的木楼梯上到二楼的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