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这个事情要不要立即向上司报告?不报告的话,如果有人目睹了他与罗玉文在机场见面谈话,他可能从此失去了局里的信任,失去他目前拥有的一切,会被召回台北接受审查。可如果主动报告的话,势必引起局里的极大震动,湘江计划可能会做重大调整或者彻底破产,局里向九全大会献礼的重头戏也就落了空。这可是最高层首肯的重大计划,追究起责任来,他这个直接负责人,而且是凌祥云写过信面交的对象,肯定难辞其咎,这么大的责任他绝对担待不起。如果再追查起泄密原因,搞不好他会以“共谍嫌疑”的罪名锒铛下狱。想清楚利害关系,他决定不报告。毕竟有人目睹机场一幕只是一种假设而已。
其次,怎样答复共党方面?从他们派罗玉文到机场等他来看,他的行踪肯定被共产党方面所掌握,他廖时亮看来已经成为大陆情报部门的重点关注对象。如果毅然回绝,很难说共产党不会对他这个湘江计划的直接负责人采取断然措施,甚至会把他弄回大陆。只能虚与委蛇,确保自己的脱身。
第三,湘江计划是否照常进行?虽然凌祥云的信明确说湘江计划已被共产党全盘掌握,按理说这一计划不宜再继续执行,可是不继续执行,跟局里又怎么交待,他无法说出也无法解释终止执行的理由。但是,继续执行的话,肯定遭遇计划失败、人员损失的结局,而且一旦共产党方面知道他孤注一掷地继续执行计划,即使惩治不了他,只要把他当年在衡宝战役被俘的材料捅给情报局,他的仕途也就戛然而止了。他是39年的老军统,深知军统的家规,一旦被敌人俘虏过,即使没有招供,也会被局里打入另册,从此得不到信任。
前两个问题,他心里有了明确答案,唯独这第三个问题让他思前想后,左右为难。他泡在热水里,发着怔,竟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等他醒来时,天已是黑了。他从浴缸里爬出来,揩干身体,穿上浴衣,慢慢走到窗前,拉开窗帘。
酒店离机场很近,可以看到满天星光和夜航飞机的起降,不时传来飞机起降的巨大轰鸣声。睡了一觉,他的头脑清醒了不少,看着飞机上一闪一闪的夜航灯光,蓦然想起了叶局长交代给他的第二方案。对呀,共党方面可能只掌握了高棉组的行动方案,绝对不可能知道第二方案的存在。高棉组的方案如果失败了,他远在西贡,既不危险,也不会承担失败的直接责任;而如果第二方案一举成功,他将成为党国的功臣荣归台湾,那么共产党就鞭长莫及了。即使把大陆的往事抖搂出来,谁又会去追究一个为党国刚刚立下奇功的英雄呢。想到这里,仿佛前景豁然开朗,所有的烦恼都迎刃而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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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拿起电话拨通了罗玉文留给他的电话,除了向他表明态度,他还希望从故友的嘴里知道些大陆家人的近况。
罗玉文很快就来到房间,一进门,便直截了当问到:“你考虑得怎么样?”
廖时亮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点起支烟,抽了快一半才说:“我只能这样答复你,并请你转告大陆有关方面。如果我是这个计划的执行人,或许可以想些办法,比如在时间、地点上做点手脚还是可以办到的,而且上面也无从发现,可是,柬埔寨那边的行动组并不听我的,兄弟我只能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尽力,不能保证别的方面的行动。”
罗玉文听着滑头的答复,严厉地说:“廖时亮,你头脑要清楚一点,你们的行动断无成功的可能!现在我们方面和柬埔寨方面已经采取了措施,你再看看信就知道了。这确实千载难逢的良机,希望你当机立断,争取主动,珍惜前途!”
廖时亮忙说:“其实我对台湾无所留恋,可对共产党也不能一下子相信。此事我要慎重考虑,在没有得到可靠保证前,我不能贸然答应什么。”
“难道凌祥云局长的亲笔信还不是可靠的保证吗?”
“可落款并没有署名啊,只写着:知名不具。我无法判定。”
“那你姐姐的字总该认识吧,那算不算是可靠的保证呢?”
“当然,可我要看到我姐姐的亲笔信。”
“这也不难,我可以办到。”
两个自幼一起长大的朋友站在各自的立场激烈地交锋,仿佛他们从来不认识。
一段唇枪舌剑后,两人陷入了沉默。过了好一会儿,廖时亮悠悠地问到:“我的家人……还好吗?”
“好,都挺好,你父母在老家,姐姐姐夫在北京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