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参观的人就越来越多。
然后自然就是开始谈论这种院子建设下来,需要花费多少钱。
可算来算去,也算不出个概念。
村里很少有人有这么大的院子,这个年代人的院子普遍大,可再大也就是八分地,不像余秋堂这个院子,足足两三亩。
而普通人家的房子,基本都是用土坯,也就是基子箍成,顶上都是便宜的灰瓦。
但余秋堂的墙都是砖墙,顶上是最新最贵的红瓦。
这个家伙,确实让一般人计算变得很困难。
大家讨论之余,也只能感叹,这个院子肯定花了不少钱。
具体是多少,说不出来。
只能猜测大概是大几千吧。
可不管几千,在普通人眼里都很多,毕竟大家可是一年才赚个几百块最多。
这一个院子,他们要不吃不喝好几年。
这如何能不让人羡慕。
于是呢。
很多原本看不起余秋堂,觉得他就是木讷没出息的人,现在也开始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
真没看出来,这个木头娃,也能有翻身的一天。
媒婆们甚至已经出动,问陈美娣很多次,搞得陈美娣不厌其烦。
她是后妈不假,可余秋堂哪里将她放在眼里嘛。
就算婚姻大事,也与她没关系吧。
但也不好直接回绝媒婆,明面上偏偏要做出姿态,也真是为难她。
而余得金对儿子渐渐变得热门,也是一时间难以承受,心里觉得舒服,却也带着几分突然变化的困惑和不安。
就担心这种开启,就像过年放的烟花一样,绽放的时候美不胜收,结果烟花散去,只落一地的废纸。
他也抽空来过两次工地,但每次都是快速的转一圈后便离去,甚至都不愿意留下吃顿便饭。
看着欣欣向荣的景象,他心情之复杂程度,或许连他自己也分不清楚。
父亲这种举动,余秋堂很理解。
他也没有刻意去和父亲拉近关系,他就觉得两人关系像个病入膏肓的病人,最好的方法就是这样简单维持着生命,或许还能维持更久点。
若是想给点猛药,以图恢复岌岌可危的淡漠关系,搞不好反而直接将人治死。
这样就蛮好。
“在想什么?”
今日天下细雨,闲来无事,余秋堂端着个马甲坐在房檐下,看着细雨迷蒙,像似烟雾一般弥漫在田野里。
他转回脸,对米雅丽笑笑。
“没什么,就是发呆。”
米雅丽在他身边蹲下来,也看着远处,静静几十秒后,她说:“等大房上梁后,这边院子就剩点收尾的事,高兴不?”
余秋堂笑道:“你呢,高兴不?”
“我?”米雅丽一怔,随之笑道:“高兴啊,我可以拿到工钱回家。”
“回家让你那么高兴,难道是住在这里,委屈了你?”
米雅丽又笑笑,没有说话。
两人又沉默片刻。
还是米雅丽说,“余秋堂,有时候我真看不懂伱。”
“是嘛,指的哪方面,我一直以为我是个很简单的人,还想着在人面前装深沉点。”
“你不需要装,很多时候,我觉得你就是很深沉。”
“例如呢?”
“例如现在。”
“怎么说?”
“余秋堂,”米雅丽轻笑道,“你没有注意到周围其他十八岁小伙子的样子吧?”
“?”
“你看,除了你之外,其他小伙子不管日子过得咋样,家里贫贵富贱,人本身就是充满活力,对好日子充满向往的。”
“那我不是?”余秋堂笑道,“我不也在一直追求好日子,要不然,我建这个院子做什么?”
“咋说呢……”
米雅丽微微思忖,“你给人的感觉不一样,别人建设院子,是真心觉得这个院子能让他们日子过得更好,更有面子。”
“那我呢?”
“你嘛……”米雅丽看着他的眼睛,“你给我的感觉是,建设院子,只是你应该做的事,就好像你饿了就要吃饭,困了就要睡觉一样。
依我看,你其实并没有从建设院子里得到太多的满足或者幸福,而是把建设院子,看作和吃饭睡觉一样简单平常的事吧。”
余秋堂一惊。
他怔怔地看着米雅丽。
她的话语,虽然带着微笑,语气也很温柔,声音很好听,但听在他耳朵里,却似惊雷。
谎言从来不会伤人。
能让人破防的,永远只有真相。
“余秋堂,我能说句更严重的话嘛?”米雅丽继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