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李儒率西凉使团的身影在汉中城外渐行渐远,消失于尘烟之际,向来平静的汉中城,如投入石子的深潭,因两则消息泛起层层涟漪。
第一则消息,似冬日暖阳,驱散了长久笼罩在汉中百姓心头的阴霾:西凉与汉中历经漫长纷争,终达成和议,战火熄灭。曾被西凉侵占的武都郡土地,如今已完璧归赵。不仅如此,双方还约定,日后将摒弃前嫌,睦邻而处。届时,两地间商贾往来如织,以互通有无之态,共促经济繁荣,描绘出一幅商贸兴盛的和美图景。
而第二则消息,却如同一把双刃剑,在民众心中激起复杂的波澜。五斗米教圣女张符宝,身为教主的心尖明珠,心怀苍生大爱,为使黎民百姓彻底挣脱战争苦海,毅然决定亲率五百教众奔赴西凉。那西凉,在众人眼中,仿若虎狼之地,凶险莫测。圣女此去,前途未卜。汉中民众一方面为和平的来之不易而欢呼雀跃,感恩上天垂怜;另一方面,又为圣女深入险地而揪心担忧,同时,对她这份舍己为人的大义之举,满是由衷的感激与敬佩。一时间,汉中城内,各种情绪交织,人们在对未来的憧憬与对圣女的牵挂中,议论纷纷。
张符宝离去后,张鲁独自枯坐在房中,四周的空气仿佛都被满心的郁闷凝结。他又怎会看不出,自己的爱女符宝对甄宓情谊深厚。
可这甄宓,不过是商人之子,竟惹出如此大祸,将汉中拖入危机的深渊。如今,甚至害得他的宝贝女儿为了平息事端,不得不远涉西凉那苦寒之地。一想到这些,张鲁心中的怒火便如决堤之水,泛滥成灾。
他牙关紧咬,双手握拳,骨节泛白,在原地来回踱步,越想越气,胸腔似要被怒火炸裂。终于,他猛地停下,一脚踢翻脚边的凳子,冲着门外歇斯底里地大喊,唤来下人,近乎咆哮着命他们即刻将甄宓带来。他打定主意,唯有将甄宓处以极刑,才能稍稍平息心中那如汹涌浪涛般翻涌的愤慨。
此前,因甄宓假扮马超,张鲁才有意撮合他与张琪瑛接触,想将温婉的张琪瑛许配于甄宓。久而久之,张琪瑛便对甄宓情根深种。张符宝近日要去西凉,张鲁一直无暇处置甄宓。这段日子,张琪瑛常悄悄前来探望,送些吃食,时刻关注着甄宓,也暗自留意父亲对甄府的态度。
今日听闻父亲要对甄宓处以极刑,张琪瑛急忙赶来。此时,甄宓刚被押到。张琪瑛焦急地对张鲁说道:“父亲,求您看在女儿的份上,饶甄郎一命吧。他虽不是马超那般威名远扬,却也是少年英才,您为何非要痛下杀手?”
张鲁顿时暴怒,吼道:“这狼心狗肺的东西,假扮马超欺瞒我们,把汉中拖入险境,还害得你妹妹符宝去西凉受苦,将汉中臣民玩弄于股掌之间。不杀他,难消我心头之恨!”
张琪瑛悲痛万分,“噗通”一声跪地,哭道:“父亲,您既然这么厌恶他,当日又为何要将女儿与他撮合?女儿对他是真心的啊!”
张鲁此刻满心的愤懑与痛苦交织,他缓缓抬起手,颤抖着扶上额头,用力地揉按着,似要将那如潮水般翻涌的剧痛驱散。他的双眼紧闭,眉头紧紧拧成一个“川”字,嘴里不住地喃喃自语:“孽缘呐,这到底都是造的什么孽!”
陡然间,他猛地睁开双眼,眼中怒火熊熊燃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唰”地拔出腰间那柄寒光闪烁的佩剑。剑刃在空气中划过一道凛冽的弧线,直指甄宓,他的声音因愤怒而几近扭曲,如雷鸣般吼道:“你这区区商贾之子,好大的胆子!竟敢编造如此弥天大谎,把我汉中上下,从达官显贵到黎民百姓,无一不玩弄于股掌之间。我若就此饶你,往后还有何颜面立足?怎能消解我这心头如焚之恨!”
张琪瑛听闻此言,心胆俱裂,“扑通”一声重重地跪在地上,膝盖砸在地面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突兀。她泪流满面,双手死死地拽着父亲的裤腿,声音因悲恸而变得沙哑,苦苦哀求道:“父亲,父亲,求求您饶了他吧!若您非要惩处,就请杀了女儿,女儿愿替他去死!”那哭声,仿佛杜鹃啼血,声声泣泪。
甄宓看着如此情深义重的张琪瑛,心疼如绞。她强忍着内心的慌乱,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对着张鲁赶忙说道:“天师,请暂且息怒,切莫动手!琪瑛小姐,你也不必这般痛苦绝望,且听我甄宓一言。”
张鲁怒目圆睁,如同一头发怒的雄狮,对着甄宓愤怒地喝道:“到了这般田地,你竟然还有什么可说?!”
甄宓深吸一口气,缓缓抬起头,目光坦然地看向张鲁与张琪瑛,神色凝重地缓缓表明身份:“天师,琪瑛小姐,我确实出身甄家,这一点毋庸置疑。然而,我并非男儿身,而是女儿之躯。天师今日因忌惮西凉,欲将我置于死地,可您有所不知,我甄宓早已与袁绍二子袁熙订下婚约,算起来,我乃是他的未婚之妻。如今,天师若执意要杀我,难道就丝毫不顾袁家的颜面吗?袁家不比马家势弱,天师此举,就不怕日后再生波澜?”
张鲁手中紧握着那柄长剑,剑身寒光凛冽,映照着他阴晴不定的面庞。袁家如今依旧雄踞一方,是不可小觑的诸侯势力。虽说汉中与袁家并无直接瓜葛,但若是贸然杀了袁熙的未婚之妻,难保袁家不会以此为借口,兴兵问罪。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如同一团乱麻,缠绕在张鲁心头,令他举剑的手僵在半空,迟迟无法落下。
而张琪瑛,在听闻甄宓竟是女子的那一刻,仿佛整个世界都瞬间崩塌。她一直以为自己的真心有所寄托,却不想从一开始便是一场荒诞的闹剧。她满心的爱意,如同被人狠狠踩在脚下,肆意践踏。绝望和苦楚如潮水般将她淹没,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她缓缓松开拽着父亲裤腿的手,眼神空洞地瘫坐在地,嘴里不停地喃喃自语:“怎么会……怎么会……”此刻的她,心痛到麻木,仿佛失去了对整个世界的感知。
张鲁紧紧攥着手中长剑,指节泛白,那剑刃好似也感受到主人内心的纠结,微微震颤。袁绍如今依旧雄踞一方,势力庞大,绝非可以轻易得罪的对象。若是贸然斩杀袁熙的未婚妻子甄宓,一旦袁绍以此为借口,挥师南下,汉中必将陷入战火纷飞之中,百姓又将重蹈生灵涂炭的覆辙。这绝非张鲁所愿,他身为汉中之主,不得不为万千子民的安危考虑。
此刻,张鲁的脑海中,各种念头如疾风骤雨般交织碰撞。杀,可解一时之恨,却可能带来灭顶之灾;不杀,心中这口恶气实在难以下咽。他的眉头紧锁,目光在甄宓身上游移不定,眼神中满是挣扎与纠结。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整个空间都弥漫着紧张而压抑的气氛。
终于,在一番痛苦的权衡之后,张鲁长叹一声,如同泄了气的皮球,那高举的手臂缓缓落下,将剑缓缓收入鞘中。他神色复杂地看向甄宓,眼神中既有不甘,又有无奈,语气虽仍带着几分冷淡,但已然没了先前的杀意:“罢了,今日便不再与你计较。”随后,他转过头,对着下人吩咐道:“此后,对甄姑娘务必以礼相待,不可有丝毫怠慢。”
甄宓见张鲁态度转变,心中稍松,随即心怀愧疚地走到张琪瑛面前。她缓缓屈膝跪地,眼中泪光闪烁,声音带着深深的自责说道:“琪瑛小姐,我此番乔装改扮,实是出于万般无奈,却不想给你带来如此沉重的伤害,让你饱受痛苦折磨,这一切皆是我的过错,我实在是对不住你。还望你大人有大量,能原谅我的鲁莽与无知。”
张琪瑛看着跪在面前的甄宓,眼中满是悲戚之色。回想起这段日子自己对甄宓的真心相待,那些美好的憧憬与期待,如今都化为泡影,心中的伤痛如同一把锐利的钢针,密密麻麻地刺痛着她。泪水不受控制地再次夺眶而出,顺着她的脸颊滚滚而下,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她静静地凝视着甄宓,心中五味杂陈。但见甄宓态度诚恳,言辞恳切,眼神中满是懊悔与自责。回想起与甄宓相处的点点滴滴,她深知甄宓并非是存心欺骗自己。经过一番内心的挣扎,良久,她缓缓伸出颤抖的手,轻轻扶起甄宓,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与哽咽:“罢了,事已至此,又怎能全怪你。只怪命运弄人,让你我陷入这般境地。”
甄宓感激涕零,紧紧握住张琪瑛的手,眼中满是感动与欣慰。她看着张琪瑛,诚挚地提议道:“琪瑛小姐,你我二人虽历经诸多波折,但也算有缘。经此一事,情谊更显珍贵。不如就此结为金兰之好,从此姐妹相称,相互扶持,不知你意下如何?”
张琪瑛微微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光芒。两人当即来到厅中,对着天地神明,庄重地盟誓。从此,她们结为金兰姐妹,过往的恩怨情仇皆烟消云散,只留下这一份姐妹情谊。
甄宓在汉中城已耽搁许久,无意久留。张鲁觉得此次事件对自己的女儿张琪瑛伤害颇深。既然女儿已然选择放下,还与甄宓结为姐妹,也算是个尚可的结果。于是,他放过甄府的随从,归还扣留的商队、物资,命人送他们离去。只是众人都未曾料到,下一次与甄宓相见,将会给他们带来意想不到的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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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李儒率西凉使团的身影在汉中城外渐行渐远,消失于尘烟之际,向来平静的汉中城,如投入石子的深潭,因两则消息泛起层层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