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炮,对准他们的火炮,给我往死里轰!”
随后她一回头,朝一个传令兵喊道:“快去告诉苏骅,让他从府库里再搬两千只长箭出来!”
“是!”
“所有人,不要掉以轻心!”
沈青干净利落的指挥着,城上城下,矢石如雨,不断有人倒下,倒下的士兵尸体被抬走,后续的兵继续顶上……
对于很多士兵来说,这一次战斗,就是最后一次战斗,他们的生命,随时都可能画上句号……
而此刻的城下,护城河早已被尸体塞满,城下的尸体足足堆了五六尺高,除了尸体之外,到处都是毁坏的攻城器械残骸……
许右卿只是看到城头一角的尸体,便已吓得魂不附体,可他不知道的是,此刻的湟州城下,那才是真正的人间地狱!
“继续上!给我爬上去!冲车,顶上去,撞开吊桥!”城下的鹰将忽律拔大声指挥着,回部人迎着尸山血海,继续往前推进,而他们对面的那面城墙,已经被血染红……
自己人的血,守军的血,交汇在一起,绘成了这一幅人间地狱图……
战斗从三月初九起至今,已经厮杀了整整一天一夜,回部人白天是忽律拔跟野离木攻城,晚上则是骨力扎与哈恰图,两拨人轮流攻打,昼夜交替!
一场血战下来,城墙已被炸的千疮百孔,双方均伤亡惨重,可是回部人一天一夜,都没能爬上城头。城下尸骸堆积如山,护城河更是化成了血河。
昼夜攻城,根本没时间清理尸体,城上的守军也是一样,两拨人轮流守城,可是如此一来,兵力便捉襟见肘了。
上午的激战已经开始,很快,休息好了的另一拨士兵随着顾章和上了城头,来接替已经打了一天一夜的沈青。顾章和当然不是一个人指挥,他有谷明帮忙,有张虚谷护着,一众武林人士簇拥着,这让沈青放心了许多。
“青姐,你赶紧去休息吧!这儿交给我!”顾章和说道。
沈青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活着,章和,你是要当爹的人。”
“放心!”顾章和点头道。
沈青也点头,她担心的看了一眼城下的回部大军,随即转身下了马道。
城头上士兵交替,忙碌个不停,城下的士兵搬运物资,也没有一个人闲着的。从城头上撤下来的士兵,一个个扶着伤员,抬着尸体,从马道上迤逦而下,血水,顺着马道,流入了城内。
开战一天一夜,已经损失了两千多人,照这么打下去,能坚持多久呢?
沈青不由蹙起了眉,昨日一战,凶险至极,若不是董昭跟她将城池的防御加固,恐怕很难顶住回部人的进攻……那些回部人与曾经的不一样,异常凶猛,根本就不怕死,她昨天甚至看到断了手还在往上爬的回部兵……
来不及多想,沈青走下马道,回到帅府,就开始提笔写信。
信是给兰州的顾章平的,湟州需要增援,而顾章平守卫的兰州,应该可以调一半人马出来。
写完信,她将信交给信使,叮嘱道:“务必交到顾将军手里!让他最少发六千援军过来!”
“是!”
信使拿起信,就快步跑了出去。
沈青叹了口气,卸下盔甲,走到温挚的床榻前,看着脸色煞白,嘴唇泛黑,仍然昏迷的温挚,眼角不由泛泪。他的解药,还要多久才能拿得到呢?
不要死啊,温挚……
许是闻到了沈青的气味,温挚忽然睁开了眼,嘴唇动了动:“青儿,是你吗?”
“是我!”
沈青连忙坐在了榻前,一把握住了温挚探出来的手。
感受到沈青手上传来的暖意,温挚满足的笑了笑,可随即泪水从眼眶里流出,继续蠕动嘴唇:“青儿,我武功废了,以后恐怕保护不了你了……”
沈青也泪流满面,可她却道:“没关系,我保护你就是了。”
“我真没用……真没用啊!”温挚放声大哭了起来。
沈青伸手抹去他的泪水:“不要这么说!你一定会好起来的,武功没了可以再练,以后我陪着你,我教你!”
“不,我不能拖累你……青儿,现在的我根本配不上你……”温挚失落无比的说道。
“啪!”
温挚立马被沈青扇了一巴掌,这一巴掌不重,可是却打的温挚头一偏。
“不要胡说八道!不要自暴自弃!你的毒一定可以解的,董昭会给你带解药回来的!”沈青怒吼道。
“我……我……”
“中个毒,被废武功你就这么颓废?董昭没中过毒?他没被废过武功吗?他不一样顽强的活了下来了?你知不知道他现在深入敌后,在为你取解药?你说这种自暴自弃的话,你对得起他吗?你对得起大小姐对你的栽培吗?”沈青大声骂了起来。
“可是我……”
“你对得起我吗?”
温挚闻言一愣,瞬间开了窍:“青儿……我错了。”温挚终于知道错了。
“振作点,等打完了仗,咱们成亲。”沈青直接说了出来。
温挚又愣了一下,随即重重点头:“打完了仗,咱们成亲!”
“嗯!”沈青笑了笑,然后伸手摸了摸他胡子拉碴的脸,“打疼你了吗?”
温挚抓着沈青的手:“不疼,多打几下都行。”
“去你的!”沈青没好气的抽开手,不理他了。
温挚重新燃起了活下去的心,他要好好活着,等打完了仗,跟他最爱的青儿成亲,然后过上神仙般的日子……
每个人都有美好的愿望,上至许右卿那种高官,下至底下的每一个士兵,无不畅想着以后美好的日子,可是在这战争阴云之下,又有几个人能撑到愿望实现那天呢?
战争,不断收割着生命,也让许多人的愿望成为了空想……
“轰!”
火炮声响起,城墙垛口被炸烂,三四个射箭的士兵当即飞了出去,变成了尸体……
“给我瞄准他们的火炮,把他们的火炮通通炸掉!”顾章和抹了一把溅到脸颊上的鲜血,大声喊道。
“轰!”
“轰轰!”
城下回部人的火炮瞬间四分五裂,几个炮兵惨叫连连,一个离得最近的炮手更是被炸的东一块西一块……
“该死!”忽律拔也抹了一把溅到脸上的血,他望着城头上那不断隆隆响的火炮,恨的直咬牙,他已经瞎了一只眼,可不想继续在这湟州送命,但是乌托汗的军令他不能违背,只能咬着后槽牙,指挥士兵往死里打!
顾章和在城头上,看到了下边这个独眼将军,对张虚谷道:“道长,有什么办法干掉那个敌将吗?”
张虚谷一捋长须,眯了眯眼:“有没有硬弓?”
“当然有!道长需要多少石的弓?”
“五石以上的有没有?”
“这……”顾章和惊得不行,道长居然能开五石强弓吗?
忽然,旁边一个士兵道:“有!我们湟源军的府库里,就有一把五石强弓,是曾经的安西元帅留下的。”
“速速取来!”顾章和立刻下令道。
“是!”
约莫一刻钟之后,那把五石强弓被取了出来,递到了顾章和手上。
顾章和接过来,用力一拉,可是那把弓只被拉开了一点点,他就无论如何拉不动了……他大口喘气,脸色通红,这五石强弓也太难拉了吧?
张虚谷接过那把强弓,而后取来一支羽箭,只见他将羽箭搭上弓弦,而后双手较劲,真元自体内溢出,覆盖在双臂之上,随后他猛地一拉弓,一下就将那五石强弓拉了个满圆!
“哇……”顾章和吓到了,这道长,恐怖如斯吗?
只见张虚谷拉起弓,从垛口探出,瞄准了正在指挥的忽律拔,他紧紧盯着,忽然,他看见了忽律拔回了一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