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睹迟重林这一系列奇怪举动的陈泫虽感到疑惑，但并没有出言询问。

毕竟中原与契罗相隔甚远，各地的风土人情不同，说不定这就是契罗那边收到礼物后惊喜的反应呢。

前几日师徒谈话过后，陈泫如临大敌，回去后再次伏案苦读。在接连通宵几个夜晚后，总算在那几本半吊子育徒书中找到了答案。

书上说，想要建立起良好的师徒情谊，师父应多方面关怀和爱护弟子，多与其沟通和交流，真诚地尊重与信任彼此，如此才能得到弟子的信赖。

沟通和交流陈泫暂时决定不做尝试。毕竟他上次才跟迟重林聊了没两句，就把人家聊得直接跪在地上了。至于关怀和爱护，他特意去请教了弟子年龄与迟重林相仿的宋渊。

后者当时正挥汗如雨地练剑，听到他的问题，拧眉思考半天无果，最后一把将鬼鬼祟祟路过的贺庆薅住，想直接从对方口中得到答案。

贺庆听罢心花怒放，以为自己师父这么多年终于开眼了，于是振臂高呼：送吃的！我想吃我以前要饭那条街酒楼里的芝麻酥！

宋渊点点头，表示为师知道了，接着就一脚踹在贺庆屁股上，叫他快点滚去练剑。

得到这个回复的陈泫备受启发，想到自己弟子也是个刚离开故国的孩子，于是特意挑选了契罗国最受小孩喜欢的点心送给对方，借此寥解乡愁。

“师尊是……买给我的？”迟重林整理好思绪，问道。

陈泫点点头，虽然没开口，但目光却一直放在迟重林身上，好像在等待着他的评价。

迟重林突然感到一阵好笑，他双手把苏日玛揣进怀里，语气轻快道：“多谢师尊，我很喜欢。”

陈泫偏过头，没有正视他的笑脸，语气淡淡道：“吃完就回去睡。”

“好，”迟重林答应道，“师尊也早些休息。”

陈泫回屋时，他屋内窗上的人影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房内的灯很快暗下去，归于一片寂静。

……有意思。

迟重林独自在院中垂头笑起来。

果然，陈泫不是那种甘愿被蒙在鼓里的人。

真恐怖啊，即使什么都不记得，现在也已经可以做到掩人耳目地穿过所有结界吗？

他的手不自觉收紧几分，直到察觉到指腹上传来的温度后才恍然松开。

白色糕点的一部分已经变形，碎成一块块的小渣，一打开就奶香扑鼻。

这种糕点，在每逢过节的时候，即使是路边的乞丐也能讨得几块，但他却从来没有尝过是什么滋味。

前世幼时，宫里的孩子就算是把苏日玛踩碎了、丢出去喂狗，也不会给迟重林剩下一点残渣。这辈子倒是有机会了，但他早已对此彻底丧失了兴趣。

人不可能永不改变地喜爱同一事物。他讨厌甜食。

看着手里微凉的糕点，迟重林沉默着，抓起一块放进嘴里。

果然和他预想的一样，糕点的口感软糯，味道却甜得发腻，奶腥味更是重得直让人反胃。

他强迫自己咽下，然后忍不住干呕起来。尽管胃里翻江倒海，迟重林却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近乎粗暴地逼迫自己把所有糕点都吃了下去。

一弯冷月悄然从远山后露出，银白如玉，鬼幢幢的，像窥视人间的神明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