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国公府,荣庆堂。
通灵宝玉碎裂的事儿虽是已然过去,然而贾母心有郁结,闲来无事,邀着人抹骨牌,王夫人、凤姐儿自然是陪同,而国公府里缺了薛姨妈,便让俏寡妇李纨凑一搭子。
桌面上,众人暗地里的都让着贾母,自是让贾母赚得盆满钵满,没一会儿的功夫,便见贾母面前堆起了一座小银山。
此时的贾母心情舒畅了几许,抬眸看了一眼王夫人,忽而问道:“政儿媳妇,宝玉可还在闹?”
宝玉虽然并不在意通灵宝玉碎裂的事儿,但黛玉、迎春几个姊妹当日便离了国公府,可让宝玉伤心的很,哭着来寻贾母撒娇。
只是这回,贾母倒是没有惯着宝玉。
凤姐儿与李纨两人事不关己,好似没有听见一般,专心的抹着手中的骨牌。
王夫人心下微微一沉,面上却依旧保持平静,回道:“老太太,宝玉没再闹了,现在去学堂读书去了。”
这个“闹”字所表达的意义不同以往,让王夫人隐约间察觉到了贾母对于宝玉的变化。
念及此处,王夫人心中略有些苦涩,却又无可奈何,毕竟谁让宝玉那般的胡涂,竟把通灵宝玉摔玉。
贾母轻点颔首,倒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其实,对于现在的宝玉,贾母心中颇为复杂,原本那是“衔玉而生”的麒麟儿,转眼间便坠入凡尘,这种十数年的信仰破裂,其中的落差可想而知。
只是到底是在自个身边长大的孙儿,舐犊情深,贾母自是不可能因此就冷落了宝玉,在贾母心中还是疼爱宝玉的,盼着宝玉能有出息。
王夫人目光微微凝了凝,岔开话题道:“儿媳打算明日去王府看看大丫头,老太太可有什么话要嘱托大丫头。”
提及大丫头,贾母苍老的面容上浮上一抹笑意,说道:“大丫头素来是个宽广懂事的,老婆子能有什么嘱咐的,让她安心养胎便是。”
对于元春这个一手调教的孙女,贾母能有什么可担心的,唯一挂念的便是后嗣的问题,这一胎若是个男孩,那就真真是圆满了。
王夫人轻轻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后,便没再多言。
即便没有那“通灵宝玉”,但只要大丫头在,她二房依旧是如初,甚至于是比以往更甚,有什么可担心的。
凤姐儿瞧着贾母面上的神色好转几许,忽而笑盈盈道:“对了,老祖宗,有一事我想请您老人家做做主。”
贾母看了凤姐儿一眼,浑浊的目光微微闪动,开口道:“你这凤丫头又要闹什么幺蛾子出来。”
对于凤姐儿,自从放印子钱的事儿发了以后,人倒是老实多了,没什么幺蛾子可闹的,唯一能让凤姐儿这般郑重的,想来就是夫妻两的事情了。
毕竟同在一府,贾琏与凤姐儿夫妻冷淡的事儿瞒也瞒不住,只是贾母深知不可随意掺和进夫妻间的事情,故而也就装聋作哑。
凤姐儿狭长的凤眸微微眯了起来,娇媚的脸蛋儿上满是笑意,说道:“哎呀,老祖宗,您这可就冤枉我了,这可是好事,是咱们国公府里添丁的大好事。”
“哦”
贾母的目光落在桌案下凤姐儿那平坦的小腹上,讶异道:“凤丫头,你可是有了?”
荣国公府的女眷里,二房王夫人已然老迈,断然不可能是她,大方的邢夫人若是有了,凤姐儿也不会这般郑重其事,李纨又是孀居。
若要是国公府里添丁,那也就只能是凤姐儿了。
凤姐儿闻言,心下涌上一抹黯淡之色,转瞬即逝,旋即嗔道:“老祖宗,你说什么呢,是二爷他在外面养了个小的,如今已经有一个月的身子了。”
贾母:“.”
王夫人:“.”
李纨:“.”
凤姐儿见几人带着诧异的目光看着自个,眨了眨眼,略有些俏皮道:“怎么了,咱们国公府里添丁了,这不是好事吗。”
贾母目光凝了凝,应道:“凤丫头说的不错,这是好事。”
王夫人见贾母应和起来,自是不用多言,倒是李纨那儿,柳叶细眉下的明眸忍不住的瞧了一眼凤姐儿,心中涌上一股怪诞之色。
国公府里,谁不知道凤姐儿善妒,那琏哥儿但凡是与丫鬟亲近了些都要闹出事儿来,眼下琏哥儿在外养了个小的,甚至于都怀上了,凤姐儿居然不仅不闹,还摆出一副普天同庆的模样
这还是她认识的凤姐儿?莫不是上回撞脑袋把脑子撞坏了?
凤姐儿忽视着几人讶异的眸光,凝眸看着贾母,继续道:“老祖宗,我是这么想的,那怀得是咱们贾家的血脉,也不好流落在外,干脆把人接来府里,给个名份,也好安心在府里养胎,您老觉可好?”
“.”
短暂的寂静后,贾母笑了笑,打破这份静谧,说道:“瞧瞧,凤丫头到底是历练出来了,愈发的大气起来了。”
王夫人应和了一声,道:“还是老太太教得好。”
凤姐儿闻言,明艳的玉颊上浮上一抹难为情,嗔道:“老祖宗可别打趣我了,我就是.以往也是我小肚鸡肠了,容不下人,才闹得如今这般冷淡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