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回家吃饭?
还是他自比召公?
亦或是表示在他之下要如羔羊一样?
还是说我只是看起来表面光鲜,实际腹中无食?
……
一时间,刘备陷入长考之中,不能自拔。
斐潜静静的喝着茶汤,一言不发。
静室之外,隐隐约约听到工匠和劳役在搬运吊装木柱砖石,便还有一些道士在念诵道德经的声音……
也没有过多久,斐潜的一碗茶喝了一半,刘备长长叹息了一声,拱手说道:“备愚钝,不能解,还请将军赐教……”
“非不能也,乃不愿也……”斐潜呵呵笑了两声,也不强求,便说道,“万千羔羊之中,偶有仰头望天地者,便为头羊,头羊所向,羔羊所随……若头羊得观天地之变化,察地势之厚薄,便可避凶险,履安平,得丰美,倘若是……”
斐潜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悠悠说道,“万民为羔羊,故而有牧。千吏为羔羊,故而有公。百官为羔羊,故而有王……玄德身负鸿鹄之志,心向四海之民,且不知欲为牧乎,欲公乎,亦或欲王乎?又可为牧,可为公,或是可为王乎?”
“这个……”刘备看了一眼斐潜,迅速转开目光,不敢对视。
有时候是屁股决定脑袋,这一点倒是真的没什么错。若是一般人跟刘备这么说话,就算是刘备笑眯眯,一旁的张飞早就大耳光子呼上去了,瞬间就可以让其知道什么是挂壁。但问题现在就算是不提斐潜现在的身份,单单是斐潜这么多天带着刘备一路看着,再说出这样的话来,就有些别样的味道了。
刘备其实没读多少书,也没有相关的理政知识,从他历史上进川之后搞得一个烂摊子,猪哥生生磨了十年才算是磨平,就可以看出来,刘备在民政上面的点数基本上都加在了人事这一条机能树上了,至于民生经济这一块,基本上等于零。
前一些时间,斐潜在刘备面前展露了怎样管理军队,三下两下就将刘备原本统领的兵卒拆得七零八落,而且关键是还不带什么烟火气,这些兵卒乖得就跟羊羔一样,咩咩叫着就跟着跑了……
前两天,斐潜则是表现出如何在这些川蜀大户大姓之间的平衡调度,提拔征辟了大量的官吏,几乎是迅速且有成效的填补了架空刘备和吴懿等人之后的空挡,而且关键是这些人有东洲的,有巴蜀的,还有荆襄的,竟然能完整的融合在一处,也是跟着斐潜一路咩咩叫得开心不已……
今日,在刘璋之处,抛出的那一枚金印,至今还让刘备眼热心跳不已,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不仅表现出斐潜可以将一方大员,在手中肆意拿捏,与杀与夺,还表现出超强的平衡能力,不仅抹平了之前刘备的手尾,甚至还笼络了一帮原先跟在刘焉刘璋之下的死脑筋的一帮人也信服的咩咩叫……
这就是羔羊。
这便是牧。
当然,或许征西将军说这个羔羊,还有其他的什么意思,但是仅仅之前的那些东西,那些项目,就已经让刘备有些怀疑自己这些年头是不是都活到了狗肚子里面?
和曹操曹孟德那种时时刻刻宛如被一条毒蛇盯着的感觉不同,刘备觉得,斐潜这里似乎什么都可以放开看,放开学,但是越是看,越是琢磨,便是越觉得蕴含在其中的东西和道理,浩如烟海,无边无际……
刘备久久无言,也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好。他之前所自傲的那些东西,如今在征西面前似乎都拿不出手,要不跟征西说,自己比征西多了好几岁,还有多了好几个老婆?
斐潜看着刘备,一样米养万人,不同的人就有不同的方式,刘备刘玄德,归根结底,依旧是从底层走上来的游侠儿……
“若是暂且未明,不知道于何处……”斐潜指了指静室,然后站了起来,“此地清幽,又近神灵,倒是一处静思之所……玄德不妨暂且留之,三日之后,某再来接玄德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