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江左近,虽然已经传了公文过去,但是现在估计还到不了,尚可不论……但是临海永宁之地,却是越人捕获不利,还是之前一番的说法,说什么粮草不足……此外,近日某也略有风闻,有人说是这般劳师动众,大行恶政,破坏地方,结果抓来越人,又全数都归了主公……还有些人奔走相联,说是要上奏朝廷弹劾主公,恐怕是要闹过一场了……”
孙权冷笑了一声,拍了一下桌案,发出不大不小的一声响来,“临海应该还有三万石粮草,怎会不足?他们一天能吃多少?且传令,若是再战不利,便革其职位,追查罪责!至于那些风言风语么……呵呵,随他们闹去!只要四家大姓不说话,这些旁支小户闹得越大,便是越惨!上奏朝廷?哈哈,如今天下大乱,朝廷,哈哈,朝廷自顾不暇,哪里会管这事!”
“另外,这些旁门支户,也未必都是一条心的……”孙权继续说道,“到时候稍稍分化一二,只怕是当场就有人站过来!真心要一条道走到黑的,就是一个死字!”
吕壹低头应下,恭谨的说了声:“主公所言甚是。不过……若是真的朝廷管了这事……会不会起什么变数?”
孙权摇摇头,嗤笑道:“还能有什么变数?陛下丹阶之前空空,曹司空忙于攻略冀北,还有谁能管这种小事?无非就是这些旁支小户虚张声势而已,某倒是要看看,这些旁支小户能撑多久!还真以为清谈几句,便能翻天了不成?”
吕壹是个精明人,所以他心里也是明白,虽然说现阶段旁支小户闹腾得厉害,但是也就是多费一番手脚的事情而已,并不至于闹到连孙权都会顶不住的程度。毕竟孙权吃了大头,然后江东四大家吃了剩下一小半,基本上这些事情也就定下来了。
再说了,现阶段孙权座位也算是稳固,一边笼络着以周瑜程普为首的老将,一边大力扶持新人,又同江东四大家同声通气,利益均沾,这些小户旁支想要翻天,真是难比登天。
孙权和江东四大家占据了长江以南当下最为富庶的区域,不管是人口还是财富,都是最为密集的地方,而那些边缘地方的都是一些小姓,甚至和越人杂居,真要是发生了什么冲突,也是孙权占据上风。
当下吕壹微笑道:“主公英明!此类旁支小户,当无大患。属下无非担心风言多了,对于主公清誉有损……未免有些不美……”
孙权摆摆手,仰头哈哈笑了两声:“清誉?哈哈,如今天下已是不同以往了……刘伯安誉满天下,终究如何?死于乱刃之下,不得全尸!卢子干人皆仰望,又是如何?薄葬上谷之中,无有棺木!天下便是如此,已然如此!某……算是看得明白了,清誉,哈哈,清誉,切……”孙权语气感慨,显然是深有感触,当然,当着吕壹说这些话,也多少透露着将吕壹当成是自家心腹一半的意味。
“主公,英明!”吕壹拜倒在地。
现在时势,的确已经不同以往。孙权认为自己在做正确的事情,至于这样行为产生的后果,孙权不是历史的旁观者,自然不可能看得清楚,身处于乱世变动之中的他,坚定的认为自己是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大汉三四百年推行的忠孝之道,这种社会道德风范,在乱世的冲击之下,产生了极大的变化,作为身在其中的孙权,自然也感受到了其中的这种暗潮汹涌。
原本的朝廷律法制约,民间的道德平衡,如今都已经被全数打破,现在,整个大汉,都处于一个重新确立规则,新的风云人物相互争夺位置的阶段。在这样的时侯,越是胆子大的,越是行事果决的,甚而有些飞扬跋扈,个性强硬的人,便越是能在其间取得最大的好处。至于什么道德和名誉,反倒是退缩出了阳光的照耀之下,缩到了阴影之中。
因此,军力和财力,便是当下地位最为重要的两个支柱,只要手中这两个因素越重,地位就越稳固。当下如此对待江东边缘汉人和越人混杂的地区,风险自然也是有的,可若不是用此策,又怎么能控制江东,并且受到了四大家族的认可?
要获取大量的钱财粮草,就要有大量的廉价劳动力,难道不去掠夺越人,反倒是走他哥哥孙策一样和江东四家硬肛的道路么?
有得必然有失,名誉上面被人诟病,甚至被人讲成是什么“紫髯碧眼”,不似汉人,就是做这些事情应该付出的代价了。
“对了,此外,还要多在乡野走访……”孙权说道,“如今周边郡县官吏多是四姓之人,虽说任事无碍,可若是长久计……最好也是看看有没有其他旁支小户,若是可堪造就的,便报来与某,定然重用!”
吕壹连忙拜倒在地,叩首道:“定然不负主公所托!”
正当君臣相宜的时候,忽然门外侍从急急奔到了堂前,拜倒禀报道:“启禀主公,周都督前来求见!”
“嗯?”孙权吓了一跳,“他怎么来了?”转眼看到了吕壹,连忙摆了摆手说道,“你且暂避一二……”虽然说当下孙权自觉地已经取得不少的成就,也比之前刚接手的时候大有进步,但是或许是之前的心理暗示,又或是周瑜施加的威压印象太深刻,导致孙权听到了这个名字的时候,多少还是有些毛毛的,知道周瑜和吕壹不怎么对付,便先安排吕壹退避。
“嗯……”孙权看到吕壹躲到了侧室之中后,吸了一口气,抖了抖袖子,“有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