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检兵卒也自然不是什么好好先生,见这几名仆从气焰嚣张,又没有在马车之上发现什么明显的标识,便是毫不客气的抬手射出了一箭,将将钉在了最前面的那名仆从的前脚掌边,距离脚掌还不到半步!
箭头叮的一声,在街面青石板上溅出星火,入石一分!
巡检队长到了近前,大喝道:『弃械!下车!否则格杀勿论!』
马车之上传来了略带颤抖的声音,『且慢……且慢动手……某……某乃中山甄氏……甄尧是也……』
『什么甄氏?』巡检队长压根就不理会,冷哼了一声,『宵禁之后,违禁夜行,持械拒捕,罪加一等!某数三声,若不下车受缚,当即诛杀!』
『三!』
『莫要动手!某这就下车,这就下车……』
……(/□\*)~~……
次日清晨。
坊门才刚刚开启之后,在甄宓所居小院之外,便是急急奔来一人,扑到了院门之处,胡乱的扣响了门环。
不多时便有人询问了几句,打开了院门,将来人迎了进去。
此时此刻,甄宓在刚刚睡醒没多少久,正在梳妆。
来人扑在了堂下,悲声道:『启禀宓娘子,不好了……尧郎君被,被抓了……』
甄宓顿时微微一怔,『究竟发生了何事,还不细细说来?』
来人一边叩首在地,一边将昨夜发生的事情叙说了一遍。
甄宓气极反笑,『我这好表哥啊,还以为自己是在冀州中山不成?到了长安城还来耍威风,真是……真是……』
甄尧是甄宓的族兄,血缘上还算是比较亲近,算起来是甄宓的表哥。
甄氏在冀州中山一带,当然是响当当的大户大姓,跺跺脚地面都要晃三晃的类型,黑白两道都是通吃,自然是在冀州中山一带,走到哪里都是可以横着走,至于什么规矩不规矩的,那都不是事!
中山县令都要对甄氏好言好色,更不用说其下的什么衙役捕快兵卒了……
在冀州本土猖狂习惯了的甄尧,在到了长安三辅之后,虽然有甄宓叮嘱,也有旁人劝说,但是一时之间的老习惯哪里能够改得过来?
就像是后世某个港港的大佬,结果被一个二线衙内,或是三线的,给收拾得连夜滚出京都一样,而且甄尧更惨的是还带了几个忠心耿耿的仆从,给他多了一项『持械拒捕』的罪名!
『宓娘子!还请看在血脉同根的份上,救救尧郎君!』来人在地上咣咣磕头,不多时就将额头磕破,在地上染出了一块殷红。
『……』甄宓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的说道,『你倒是说得轻巧……血脉同根,呵呵,当年若不是我娘亲见我可怜,从她嫁妆里面拿了些贴补于我,才有了长安当下这些破落门庭!同根血脉,呵呵,当时这些同根血脉,可曾多怜我一分?如今见到我担任了大汉商会之职,便是急急而来,又是大张旗鼓自称是中山甄氏,又是四处宴请商户掌柜……其心思如何,难不成还要我多说么?全然不顾这些时日我在这长安所用心力!他若可怜,那么我呢?又有何人来怜我?』
来人不能答,只是将脑袋在堂下石板上碰。
鲜血流淌,很快就流了一大滩。
『行了……』甄宓微微皱着细细的眉毛,『少来这套了,休要脏了我的院子……届时还可以落我一个见死不救,薄情寡义的名头,是不是?』
甄宓示意,让一旁的仆从将来人架到一旁,然后又问身边的婢女,说道:『东西都准备好了?』
外表像是小兔子般温顺,怀里也像是揣着两只小兔子的婢女,从胸前衣襟的夹缝里面抽出了一张薄绢,双手呈给了甄宓,『启禀娘子,备好了,还请娘子过目……』
甄宓拿起那一张的薄绢,一边逐次对照查看,一边说道,语调稍显得低落,『我这里是家无长丁,偏偏还要维持下去,不让人见笑我甄氏……』
一个人成熟与否,不在于年龄高低,只有感觉到有的事情不得不去做,不能说由着自己的性子,一味的想要或是不想要,便是获得了弥足珍贵的成长。
身为甄氏贵女,后来又配为名门新妇,若不是袁巅峰只能一次,说不得甄宓这一生也是荣华不减。而在历史上,甄宓也是被甄氏族人所累,否则也是轮不到郭女王笑在后面。
甄宓早些年因家境富贵,只觉得所享诸种都是命里应当,如今再看甄尧,便像是见到了当年懵懂的自身。这人啊,往往只有自己真的遇到了难处,体会到了痛入骨髓之后,才会看清楚一些东西,也只有在人生路上,碰得头破血流,才明白这条道路,并非是自己能随心所欲,想怎样走就能怎样走。
『但愿我这表哥……将来会不负你这忠仆……』甄宓看了一眼那个血流了一脸,甚至沾染到了衣裳前襟老大一片的来人,『先下去包扎一二罢……我稍顷便去寻些人情,看看能不能减免些我这好表哥的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