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二,你帮谁说话呢?”金正怒道。
“我说的是实情。”毛邦说道:“世间之事,繁复无比,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的。”
“毛二,你是不是觉得当了从事中郎,就有门第出身了?”金正嗤笑道:“士人看得起你么?我可是听闻,你与颍川士族子弟来往颇多。怎么,觉得自己也是士人了?”
毛邦脸一红,暗暗后悔与金正这个莽夫说话。
“毛二——”金正还不放过他,却被邵勋打断了。
“够了!”邵勋一拍案几,道:“方才说的是一点没听进去啊。银枪军至今不过二十四幢、一万四千余将卒,就不把天下人放眼里了?就知道窝里斗。再斗下去,尔等翻身更无可能。”
“邵师,我……”金正讷讷道。
“邵师,我等听你的。”毛邦拱手说道。
邵勋点了点头,站起身,说道:“天下之事,贵乎中庸。士人把持仕进门路肯定不行,但正如毛二所言,抛开他们也不行。你等不用犟嘴,十年来,梁县武学也为我供给了四五百走文途的学生,但他们大多数只堪为幕府小吏、军中文书、公府舍人、县中吏员,有才华胜任郡县主官者并不多。况且他们在地方上缺乏人脉,只适合到陈郡、南顿、新蔡、襄城四地为官。如果去了颍川,事情能办好吗?我看千难万难。”
如今这个坞堡、庄园遍地的时代,当官如果没有人脉,那是真的难。
自耕农多的地方则好一些,这也是邵勋提到的学生兵们只能去襄城四郡国为官吏的主要原因。
简而言之,士人当地方官的优势太多了,他们掌握的知识只是一部分,人脉和关系网或许更重要,尤其是盘踞当地百余年的老牌家族。
邵勋现在也只靠襄城四郡及洛南二十多个县,来压服士人掌控的其余诸多郡国,典型的以小凌大。
说句难听的,如果没有刘汉所带来的外部压力,他都没法这么容易让士人妥协。
也就匈奴人行事太不讲究了,再加上地域之分,让河南士族在观望良久之后,决定与邵勋“相忍为国”,互相合作。
这就是他这个割据政权的本质,娶庾文君为妻则是这个本质结出的果。
他一直对此有非常清醒的认识。
士族的先发优势太大了,已经积累了一两百年,且乱世以来,自耕农日益减少,士族的绝对力量确实下降了,但相对力量居然增强了,呈爬坡上升趋势。
邵勋若不想成为士族推出来的“盟主”,就必须想办法扩大基本盘。
能为基本盘多争一分力量都是好的,这意味着他议价能力的提升。
“光靠走文途的门生来为我打理地方,这条路太崎岖了,可能走不通。”邵勋看着学生们,继续说道:“还是得文武并举,但尔等首先要团结,不能内部生了嫌隙,让外人看笑话。官制之事,耐心等。时机成熟,我会奏请朝廷设勋官,最高者为‘上柱国’,位比二品官。”
“银枪、府兵、屯田诸军有功之士,皆可升授。有没有职掌再议,先给尔等讨一套官身回来,免得你们被人轻视。”
说到这里,他看向毛邦。
毛邦会意,问道:“邵师,若朝廷不同意怎么办?”
邵勋笑而不语。
学生们你看我,我看你,气氛一时间有些微妙。
利益之争,你死我活,没有什么可多说的。
邵师在为大家谋利益,争好处,团结在他身边干就是了!
“今日所言,勿要外传。”看完众人的表情后,邵勋哈哈一笑,道:“来,接着饮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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