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底,持续的高温不降。
正值麦收季节,这几天家家户户都穿起了破旧衣裳,肩上扛着农具,头上戴着斗笠,脸上遮着布纱,裹得严严实实,在村长的安排下有条有序的分组分队的前往麦场。
夏天蚊虫飞虫多,加上打麦子时扬起的尘粒,一不小心就会弹进眼睛里,天气热到处都是汗液,擦都没地擦。
男人还好,皮糙肉厚的不怕灰尘。
女人的皮肤角质薄,麦尘一沾上就泛红痒个不停。
所以放眼望去,遮着各种颜色面纱的几乎都是女性,男人们普遍只戴了一顶麦秆草帽遮阳。
当然也有少部分男人同样戴着面纱阻挡灰尘。
知青部队的男男女女们全部都遮得严严实实,除了个别没分到打麦组的。
其中那道只戴着帽子的黑色身影格外显眼,老天似乎十分偏爱他,冷白色的皮肤在太阳底下发光,整个人和刚来的时候没什么两样,不像其他几位知青一样汗流浃背。
麦收是农村的头等大事,几乎全村的劳动力都来了。
这个时候的粮食是要上缴给国库的,地里的麦子收割打完晒干后,粮所就会安排大货车来拉走,场里验完质装麻袋,再整整齐齐的拉往粮库,由上头按劳动力分配。
而每个人只要完成任务就会得到相对应的工分,等季度分粮的时候除了按人头分配还要看工分。
挣得工分越多分到的粮食就越多。
每家每户自己找到的小野味小野菜可以不用上缴,但像野猪这种大型野兽却是必须拿出来按户分配的。
村长给每个劳动力都分配好了任务,也有一些小孩子跟在麦割队后面捡掉落的麦穗,帮忙收集一整天下来也能拿二`三个工分。
现在的是按年算工分,可如果粮食赶上大丰收的季节,等年底分粮的时候,工分还可以折算成钱,三溪村地理位置偏僻,这里的10工分换成钱是三到四角钱左右。
在这个买东西按分交易的年代,五分钱买三两米,四角钱也可以买好几天的口粮了,煤油三四毛一斤,盐八九分一斤,要是努努力,读书的一块钱学费也是可以凑上的,所以家家户户都讲究多生,生得多劳动力就越多。
可天不遂人愿,隔壁最近的小学也要跋涉七八公里。
这还不算上回来的路程,且全程大部分都是崎岖山路,走平地的路还是要穿梭在树木环绕的弯曲小路。
小孩子走路不安全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来回的时间太仓促紧张。
路途如此艰难,导致三溪村的孩子都没机会去学校。
不过,天无绝人之路,村长已经向上头提出在村里开设扫盲班的建议,只待领导审核通过就可以正式开课了。
正午的太阳火辣辣的,打麦场也热气朝天。
以防有人被热的中暑昏倒,村长提前一天就让人备好了金银花茶降热消暑,每个队伍里一桶,要喝的自己带碗去舀。
即便这样,但盛夏炎热,人体内的水分耗得极快,刚刚还一大木桶的金银花茶很快就见了底,而早有经验的村民们都会自己额外准备一壶水解渴。
也有一些出门没带水的村民会让家里小孩临时取水。
在麦尘四起的田埂上,到处都能看见跑跑跳跳的小孩,还有穿梭着忙碌个不停地大人。
那空气里一阵阵肉眼可见的热浪中,一抹白得与他人不同肤色的倩影行走在田埂上面,娇小瘦弱的身躯晃晃悠悠,抬脚那瞬间,仿佛下一秒就会被风绊倒似的。
“你说林家这远房侄女都来几年了,怎么一点都没有被太阳晒黑哦,白白嫩嫩的一点都没有变。”
“人比人会气死人,这不刚满十八媒婆就找上门了,这十里八乡的可找不出第二个长这么水灵的妙人了。”
“可不是嘛,可惜就是命不好,看她那脸白得一点气色都没有,生养都难,女人不会干活不会生孩子娶回家有什么用,她啊,就只能当娃娃供着嘞...”田野里割麦子的众人纷纷抬头看了一眼,随后弯下腰议论纷纷。
麦收的过程是枯燥疲惫的,女孩的到来犹如一剂调味料,那些干活的村口大娘们你一言我一句的聊天解乏。
周围干活的男人们虽没插嘴,却也在分心听着八卦。
而被谈论的当事人却低着脑袋默默无声,专心认真的盯着地面小心行走,目不斜视的走过一条又一条田埂,直到在林家人干活的地方才停下。
吴秋梅等人见到女孩的时候就早早在树下坐等着了。
在她走近,吴秋梅面色不显,只愤愤接过女孩手里的水壶,借此来表达她此刻的不满心情。
死丫头!走得那么慢!是不是故意要渴死他们!
要不是周围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吴秋梅恐怕现在已经叉着腰开骂了。
也难为吴秋梅还咬着牙装模作样的关心女孩热不热。
娇娇敛下没有情绪的眸子,乖巧温顺的摇头把水壶递过去,水是昨晚吴秋梅放水里冻着的绿豆水,也是吴秋梅今天一早就装好了冻着的,不多不少刚刚好一壶,不假手于人,生怕被她偷喝。
只不过装好没有带出来也是吴秋梅故意的,就是见不得自己辛苦干活而女孩却在家享福。
所以吴秋梅一大早就锁了门把女孩赶到河边洗衣服。
娇娇现在的袖子上还有些皱皱巴巴,那是她撸了一上午袖子洗衣服的痕迹,眼看已经快到中午,她便回去取了水壶往地里走。
吴秋梅为了为难她,堆了几天的脏衣服,特意在今天早上的时候全部一下子的塞给她。
对于这些女孩都乖巧听话的照做了,尽管在吴秋梅眼里不管她多么听话都处处不满意,但在村里邻居的眼里除了身体不好以外,完全挑不出女孩的一丝错误。
感受到吴秋梅的怨色,娇娇还是那副小绵羊任由拿捏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