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不好,御书房紧紧闭着门窗,室内昏暗,仅靠着天光下惨白的灯烛视物。
容厌眼前已经看不清东西,他面朝着南方,朝着御书房门外的方向。
许是无望。
铺天盖地、无限的孤冷凄寒浸入骨髓,前世千万人环绕之下的殡天依旧是透骨的湿寒,蔓延到了今生最后的知觉之中。
原来如此。
他好像明白了,为什么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晚晚手腕上总会带着珠串手镯,像是要藏住什么,为什么晚晚总是担心他会伤害她、伤害她身边的人,为什么她那么难接受他、那么不愿意留在他身边,为什么不论他如何卑微都无法求得她更多的爱意……
可是,她已经……很傻了。
明明她想起了前世,却还愿意爱他。
一直以来,他都在苛求些什么啊。
容厌眼眶又涌出大股的鲜血,血泪让他面容凄美恐怖起来。
张群玉问他会不会后悔,他那时回答,求仁得仁,固所愿也。
可真到了这时……他悔了。
他容厌此生,不悔生,父母待他的爱恨交织,总归他也算是有过片刻温情。不悔死,在罪孽中苟且,用鲜血抹平过往,即便身陨他也算得偿所愿。不悔他这一世逆流而上,从被裹挟控制,到能选择自己如何生如何死,他已经是这大世极为幸运的人。
可他后悔,他欲根入骨,偏执难驯,他无知地什么都不知道,这一世却残忍地只顾着对于晚晚过于苛求,贪心过度,伤人伤己。
他最后的记忆和思绪停留在他最爱的人身上。
覆水难收,汹涌的愧疚与爱意,他最后倒下的动静,却也不过是带倒了桌面上的琉璃摆件。
一朝琉璃碎。
如珠玉绽开,一道清脆的声响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