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民间的骚乱渐渐平息。
人们平静地聆听他的呐喊,时不时掀起应和的呼喊。
约拿激动地拍打墙垣:“想想是谁把土地分给你们,想想是谁还你们自由!是波西米亚人吗?是领主老爷吗?不!是我!是维也纳的皇帝陛下!更是你们自己,这份自由是你们亲手争取来的!你们拥有的每一寸崭新的土地,哪寸不是流着汗水一点一滴开拓,难道要这样拱手让人吗?”
“不!”
布尔诺郊外曾是大领主的密集庄园区,滋养着无数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奴。
他们世代被奴籍与枷锁囚禁在亲手耕作的土地上,从罗马帝国时代到中世纪,从未拥有过真正意义上的尊严。直到奥地利的统治者修改了封建法,奴隶们才有资格亲手开垦属于自己的土壤。
当约拿的话撩动了他们最敏感的心弦,人群顿时爆发出强烈的反响。
“很好!相信我,不甘心的不止你们,所有摩拉维亚人都不会愿意被波西米亚人统治。所以去吧,去动员那些不愿做安安饿殍的人,去奥地利,那里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武器。带着那些人回来,保卫你们的幸福生活——翁德雷!”
“到!”
翁德雷向他敬一军礼,眼中饱含着崇敬的热情。
作为胡斯徒,享有和天主教徒同样的生活,从不曾受到过哪怕一次的歧视。从叛军头目到城防军司令,他从未遗忘这份恩义,而今是到了偿还的时候了。
“你带着这些人,动员地方军队,尽快回来救我。敌人势大,恐怕仅凭这一千多守军撑不了几天。”约拿小声说,“如果各地府库的装备不足,你就派人去维也纳找艾伊尼阿斯主教和江女士,他们会替你解决一切需求。”
“那您呢?”
“我走了,人心就要散,我不能走。”
此乃谎言,约拿巴不得立刻逃回奥地利,待准备充分再杀回来,可刚夸下海口就要他撤离,实在拉不下这个面子。
遥望翁德雷匆匆离去的背影,约拿走向城堡塔楼的临时指挥部。翁德雷一走,维系城防的重任就又得由他亲自安排。
在卫兵护送着返回要塞的路上,三名并肩同行的农民发现了总督,挥手嚷道:
“总督大人!为了不再做奴隶,我们会努力守城的!请尽管支使我们吧!”
约拿朝他们微笑着点点头,若有所思地继续前进。
不是奴隶了吗?好像是的,但又好像不是。
从忠于主人到忠于领主,人究竟算不算自由?说到底,自由的尽头在何方,究竟怎样活着才不算受奴役呢?
真是个需要用一生时间去思考的困难问题啊。
保加利亚行省,索菲亚城堡北方,斯利夫尼察村。
苏丹战败的战报迅速传遍巴尔干,即使各地领主再怎么努力阻止,来无影去无踪的匈牙利商人依旧不断传播着不利于穆斯林团结的话。
忠诚的臣民应当质问“你为什么专挑这事报道”,可惜不是每个人都有忠诚的义务——尤其是斯利夫尼察村的村民。
5月28日,夜。
经过数日行军,杜兰德国王亲率塞军前锋成功抵达索菲亚城郊,随行的更有来自奥地利的“马雷克修士”,不过似乎他似乎更喜欢自称为基诺申科夫,一个毫无内涵的名字。
基诺申科夫最近有些苦恼。
塞军的进展相当神速,短短一周时间,不仅收复了以往被突厥人侵占的南部领土,还一举攻入了奥斯曼帝国的保加利亚行省,如入无人之境,不如说有些过于顺利了。
他们沿途遇到的抵抗微乎其微,塞国故土的人民喜迎王师很正常,但为什么保加利亚境内也没有遇到像样的抵抗?突厥人的军队呢?不会真如传言所说,苏丹战败,被十字军全灭了吧?真的假的?
不久前,他还处于是否应该出卖杜兰德国王的纠结之中。未曾想,边境的突厥军队毫无战意,稍稍接战一阵便逃之夭夭,塞尔维亚人追都追不上,只得望背兴叹。
地狱到天堂的距离竟然如此之近,搞得基诺申科夫都动了买几本赎罪券的心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