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两月过去——
这两月,醉春阁又新增一位常客。
夜幕降临之时,醉春阁内定有个霞姿月韵的小公子叩响楼内一扇房门,雷打不动。
“姐姐你瞧,”这日,那小公子便又提着一只兔子样式的纸糊灯笼进了醉春阁,轻车熟路进了那间房,献宝似地将手中物品放到桌上,“过几日才到中秋,可这些小玩意儿已是满街跑了。”
“中秋灯会,姐姐可有空闲?”李遇竹望向床榻上的女子,“可愿与我一同游玩?”
“小孩子的玩意儿~”女子娇媚一笑,瞥了眼那兔子灯笼,“亏你能想到拿来讨我开心。”
“若是我说没有空闲倒是假了,想来中秋也是你来包我的场子。”说到此处,她不禁感慨,“没留神,这一晃又到中秋了……”
“你倒是来得勤,”女子斜倚在床榻上,话风一转,瞧着眼前人,眼中兴味越发浓郁,“我这两个月,都被你包圆儿了~”
“你说你,费那么些个银子~也没从我这儿捞得半点好处。”
那人一怔,低下头来:
“……能与姐姐共话家常,已是莫大的好处。”
“嘴真甜,”柳烟桥走到她身前,纤长的手指抚上她的嘴唇,周身淡淡的香粉味萦绕在李遇竹鼻尖,“只是不知道你这张嘴……尝起来是不是也一样甜呢?”
“腾——”李遇竹别过头,耳尖已然浸成粉红。
女子头一歪:“小竹子~”
“你倒是有意思,明明看起来正经得要命,却又偏爱来这烟花柳巷。”柳烟桥低低笑了一声,“你说说……你到底是……图什么呢?”
李遇竹垂眸,眼中有某种莫名的情绪闪烁,片刻后,她似乎终于下定某种决心,薄唇微动,两个字细若蚊闻,又如惊雷般炸响:
“……图你。”
此话落下,柳烟桥突然呆愣住。
有些事,尽管能感受到,但与那人亲口说出,终究是不一样的。
她竟不知如何接话。
她可是柳烟桥啊,她向来会讨男人欢心,她懂男人的心思,她是男人们口中的“妙人儿”,他们甘愿为她一掷千金,甘愿为她痴为她狂。她本以为她已经能够把控世间所有男子,但今天,这么一位相识不过两月的黄毛小子一句“图你”,却让她哑了舌。
李遇竹,是她见过最是不同的男子。
不知为何,李遇竹给她的感觉很不一样。
她阅人无数,可唯有李遇竹,当的起一句“至纯至善”。她是娼妓,他是贵子,他纵使要她为奴为仆,在这处,也是再平常不过的,可没有,一次也没有。甚至,他若是逾越半分,她倒觉得好受,偏偏从始至终,他又只是规规矩矩……自入了这腌臜之地,便再也没有人如此待过她了。
他是将自己同清白女子般看待的,悉事周到,处处维护。且这份细心不止是单对自己的。醉春阁诸多姐妹,听到消息来凑热闹的不是一个两个,他倒也都以礼相待。说来有几分“一视同仁”的意味,柳烟桥本也是如此想着,可到后来发觉并非如此,众多姑娘中也不乏想与之亲近搭讪的,却也都被他一句“姑娘自重”给弄得进退两难,以至于后来这些个姑娘提起他,都是一声冷哼做了了当。
她素来对他言语轻佻,出了这茬子事,有所收敛,生怕唐突了他。
可她在这地方待了十多年,最懂的便是察言观色,李遇竹是一本正经,待其他女子也是一视同仁,可偏偏地,见着自己便面红耳赤,对待她,则更像是出乎情,止乎礼了。
如此,她的行为也就不知不觉大胆起来,要论起来,是有几分“恃宠而骄”的意思。
她倒也不是时时都挑逗他,经常的,也当真会点着烛火,同他唠个痛快。
她谈人生疾苦,他便叹世事炎凉;她说及时行乐,他便与她推杯换盏;她作诗,他便为她磨墨;她弹琴,他便端坐一旁品茗聆听;她若是来了兴致要与他喝个烂醉,他便放开了同她寻个痛快。
明明他才是贵子,怎么反倒让她作了主导?
终于那晚她喝得烂醉,李遇竹的酒量她从来测不出,只知道每每自己醉得不成人样,都是被人仔细伺候着净脸宽衣。
她拉住那人的衣袖,稀里糊涂地问他。
他明明是龙凤样的人物,当择良木,该配高梧,怎么偏爱她这残枝败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