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意识地、习惯性地比了个中指。
梅时雨笑了,笃定道:“我就知道,你肯定要伸中指。”
李停云纳了闷了,问他:“……你怎么猜这么准?!”
梅时雨道:“没有原因,反正我就是能猜中。我在上,我赢了。”
李停云道:“好,就那座高楼,我带我你过去。”
他搂上梅时雨的腰,这个动作,他已经做得十分熟练了,转瞬之间,俩人就到达了目的地,方才只能勉强看清轮廓的楼阁,已经近在眼前了。
梅时雨靠在李停云身前,注意力完全被那灯火璀璨的景象夺去,任由李停云揽着不松手。
“之前远看,我就知道这里一定很亮堂,但却没想到……”
这里何止是亮堂啊,简直亮如白昼,不仅明朗,而且繁华。
这里是有“人”来往的,高楼大门敞开,门前客行不绝,虽不如解禁期间的榷场主街热闹,但这毕竟是在禁令期间,这么多“人影”出没,本身就大有问题在了。
楼前额匾上,写有“潇湘阁”三个大字,也忒文雅、忒高洁了些。
俩人都觉得,这极有可能是座酒楼茶肆什么的。
而且,这栋楼,肯定是某个阴差的家当,还不能是普通的阴差,否则不可能如此逾矩,蔑视禁令。
这不外乎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典例。
无论在哪里,总有人具备“特权”。
李停云道:“梅仙尊,你真是好眼光,选了这么个地方。也不知是哪个阴差在这里开张,黑白无常,牛头马面,还是……判官崔珏?”
梅时雨道:“我就是觉得,这样亮堂的地方,实在太少见了,所以才想过来看看……这就要说到你了,李停云。”
李停云道:“跟我有什么关系?”
梅时雨笑道:“你在太极殿都不点灯的,一到晚上,什么都看不见。现在我跟你来了地界,没有日月光照的地方,更加阴沉、压抑了。”
“从小,师尊就告诉我,日精月华对修炼大有助益,人多晒晒太阳肯定是有好处的,但是,修魔之人与此恰恰相反,见不得日头太盛。”
“所以,你们这么讨厌阳光和灯火,是因为光照有损修为吗?”
李停云道:“鬼魂的话,肯定是不能见太阳的,但我无所谓,我不讨厌光亮,太极殿不设烛台之类,是因为没有必要,万一破坏风水怎么办?”
“至于日精月华么,对我来说太稀薄了,可有可无。再者,修炼跟晒太阳有什么关系?就算有关系,也没什么大不了,否则那些动不动闭关上百年的人,岂不是越修越倒退了、越活越过去了?”
“看得出,你师尊是在骗你,你也实在太傻,什么糟老头子说的话都信。”
梅时雨道:“师尊有时是很没个正经,他说的话,不能不信,也不能全信。但是,你的话太不尊重人了,师尊他不是什么‘糟老头子’,他是我最敬重的人。如果你还当我是朋友的话,就绝不能这么说他。”
“好吧,刚才是我不对,你就当我嘴瓢了。”
李停云认错,并撇清道:“可你要知道,虽然他从前在修仙界总骂我是祸害,但我从来都没有诋毁过他!死者为大,我愿他安息。”
他纯粹是嘴上没有把门的,哪壶不开提哪壶。
梅时雨闷闷的,转过头去,不说话了,高楼华灯映衬下,李停云分明在他眼中看到一点水光,可梅时雨绝不是甘愿露怯的人,所以别开脸,不跟李停云搭话。
李停云登时有点手足无措,说话也不利索了:“我,我不是有意……其实,任平生活了一两千岁,那么大年纪了,死了也算寿终正寝,对吧?你不要太难过了,他肯定是含笑九泉啊。”
梅时雨神情一冷,叫他闭嘴,道:“师尊是渡劫失败,魂飞魄散的,世间再也不会有他的痕迹……你不会说话,就不要说了。从现在开始,请你闭紧嘴巴,一刻钟后再讲话。”
李停云哪忍得住,片刻之后就想要叫他,可又看到他脸色不好,只能憋住。
余光瞥见附近有个无人看管的小摊,货架上挂了一串稀奇古怪的面具……
梅时雨在前面走着,胳膊忽然被拽住。
他一回头,就看到一张活灵活现的小狗面具。
“汪!”
面具后的人吐了吐舌头。
“汪汪?”
上翘的小狗叫声,学得有模有样,可像了。
甚至还朝他挤眉弄眼的。
什么叫“像”?
这全然就是一只调皮捣蛋的小狗啊。
“……”
梅时雨咬着牙,不睬李停云的恶作剧,尽管他心里是想笑的,但又想到自己定下的“一刻钟不许说话”,只好忍住了,不理他,转身就走。
他把李停云留在原地,自己朝那座高楼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