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阁虽然叫阁,却是一栋临水而建的花楼,共有四层,全都是用木头搭建而成,外头盖有琉璃瓦,花楼有八个角,每个翼角上都挂着一盏灯。当夜幕降临后,有姑娘推开窗子,拿着挑杆将灯点上,灯光照在琉璃瓦上,折射出去,这座花楼便真的如同繁花盛开一般绚烂夺目。
而每日里点灯的姑娘也都是阳春阁精挑细选的,她们戴着轻薄的面纱,青丝如瀑,肤若凝脂,娇而不媚,媚而不俗,每每见到这样的场景,都让人心旷神怡。
这还是乔姿蓉第一次来阳春阁,她踏入楼里,才晓得那些世家公子为什么喜欢来这里。阳春阁并非一般的青楼,而是个风雅场所,出过的花魁娘子深受追捧。阳春阁一楼正中央是个巨大的花鼓,能容纳十几个舞姬在上面同时起舞。两侧有楼梯,左边上楼,右边下楼,做了个分流的处理。站在一楼往上看去,楼梯盘旋而上,能一眼便瞧见到覆海上的彩绘,这彩绘每隔一个月便会换一次,是根据票选的花魁姑娘而定。
这个月画的是嫦娥奔月,是雪儿当选花魁那日跳的嫦娥奔月,因此正中央还有四条红绸,雪儿起舞时,便是抓着这些绸子,从楼上飞下来。
此刻,也有四位舞姬抓着绸子从楼上飞下来,她们赤着脚,脚踝上绑着一串金色的铃铛,身上穿的是嫩粉色的纱衣,动作轻盈地落在鼓面花台上,用脚打着节拍,鼓声和铃铛声融合在一起,每一下都能精准的敲到人心坎里去。
乔姿蓉便是被这赤足舞给吸引了,一个不留神差点就跟丢了,等她反应过来,那白衣公子已经被带着上了四楼。她从人群中挤过去,一溜小跑跟着到了四楼的邀月,厢房门关闭之前,乔姿蓉挤了进去。
白衣公子愣了又愣,乔姿蓉深知伸手不打笑脸人的道理,便舔着脸冲他笑起来,脸上粘着的两撇胡子左一下右一下地戳她的脸,弄得还有些发痒。
邀月厢房里点着上好的香薰,房内香气沁人心脾,香而不腻,一共有三张矮桌围坐四周,单独空出来的那一面墙上挂着三幅字画,墙跟前撘了一块台子,留作姑娘献艺用的。三张矮桌上早已经备好了酒水和水果,看来这是一早就预定好的。
白衣公子落在在上位,乔姿蓉豁出去了,直接坐在了主位右侧。
白衣公子瞧着她,眼神中满是询问。
乔姿蓉只当没有瞧见,带他们进来的姑娘,任务完成便退了出去,老鸨刚好进来招呼。
“二位公子,可有熟悉的姑娘?老身这就为二位安排。”
老鸨话音未落,白衣公子还未开口之际,乔姿蓉立刻就叫了一声:“雪儿!”
白衣公子瞧了她一眼,乔姿蓉做了个祈求的手势。
老鸨有些为难:“雪儿姑娘,今日有贵客。”
“我兄长十分有钱!妈妈尽管去叫!只是见雪儿姑娘一面也行!”
乔姿蓉如是说,老鸨犹豫着应下了:“那老身去试试,二位公子稍等。”
“妈妈且慢!”乔姿蓉又叫住了老鸨,补了一句,“上些菜来,光有酒可不行。”
老鸨连连点头笑道:“马上就来!”
老鸨带人出去,厢房之中只剩下二人。乔姿蓉无意间瞥了那公子一眼,发现他还在看自己,她这才觉得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似乎不妥。她想了想,又开口道:“今日开销,全都记在我的账上,公子明日去乔府拿钱。”
白衣公子冷哼一声:“我知道你是乔大人的千金,不必反复提醒我你的身份,我若是想对你不利,你根本进不了这扇门。”
乔姿蓉的小心思被拆穿了,却也没有觉得羞愧,反倒是给自己倒了杯茶,缓缓道:“我先小人后君子,咱们把话说明白了,也就避免了误会。不知公子大名?”
“高言许。”他说。
“好名字!鲜少听到有人叫这个名字,怎么写?” 她说的是实话,没听到谁用这两个字,却又觉得这名字有些熟悉。
高言许正准备说,小二敲门进来,上了菜。
乔姿蓉一看见菜,便把方才的都忘了,她今日没怎么吃东西,跟高言许客气了一声,便开始大快朵颐。
高言许瞥了一眼桌上的饭菜,迟疑许久,并未动筷。
“高兄别客气,这里的红烧肘子,京城一绝!”乔姿蓉心想,难怪乔子楚没事儿总来,就是为了这口吃的,也应该来一趟。
高言许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放在嘴里尝了尝,又把筷子放下了。
“不好吃?”她问。
“好吃。”他说。
“好吃怎么不吃了?”
“好吃为何要多吃?若是有人在这菜里下毒,我吃得少些,还有救。”
乔姿蓉想了想说:“你这话好没道理,既然是要下毒,那肯定就是要取人性命,不弄个见血封喉的毒药,还等着人救?”
高言许笑了笑:“让人活着比让人死要难上许多,对付某些有用之人,这药下的得有技术含量。”
乔姿蓉不明白了:“什么药才算有技术含量?”
高言许瞥她一眼,乔姿蓉难得有了些好奇心:“反正雪儿姑娘没来,讲讲呗?”
“假死药听过吗?”
乔姿蓉疑惑:“书中见过,吃下去,心跳呼吸立刻停止,但七日后药效过了,便可醒来。真有这东西?”
“没有。”高言许说。
乔姿蓉瞬间觉得扫兴:“那你说这个干嘛?”
“是三日。”
“什么?”乔姿蓉还想接着问,老鸨却在这时敲门进来。
老鸨满脸的歉意:“公子,雪儿姑娘实在是走不开啊。”
乔姿蓉不假思索道:“可以加钱!”
高言许吃惊地看着乔姿蓉。
乔姿蓉自动屏蔽了高言许的诧异,接着说:“妈妈让雪儿姑娘借口溜出来,让我们见上一面就行,我兄长着实喜欢雪儿姑娘!”
高言许的拳头硬了。
老鸨听到加钱,又假装为难,最终又出去说试试。
“花别人的钱,倒是大方。”高言许冷笑道。
“会还的。”
“你父亲官居正二品,你一掷千金,倒是也说得过去。”高言许话中有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