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亭。”最后还是钟宛斟酌着开口, “妈妈……给你请了一个家教老师。已经谈好了,他说下周一就能过来给你补课。”
殷稚手上的动作一顿,小六立刻就趁机咬走了她筷子之间的那块肉,囫囵地吞进肚子里。
殷稚摸着它颈间厚重的毛发,她垂着眸,连眼皮都懒得对他们掀一下:“不需要。”
“可是妈真的很担心你的成绩……”钟宛焦虑地皱起眉,“你要是考不起大学,将来……”
她话还没说完,殷稚就冷冷地打断:“你连人的死活都不担心,还担心我的成绩?”
殷稚这句话就像锋利的匕首,寒刃精准而又狠戾地刺进女人的心窝,悲哀和愧疚从破开的伤口里涌出,钟宛当即怔住,面色迅速灰败下去,红了眼眶。
殷先生适时出声:“我听你们杜老师说,这次摸底考你考了年级倒数第一。”低沉的嗓音不大不小,金丝框的眼镜在水晶灯下折射,殷稚看不见他眼底的情绪,只听他问道:“既然学不懂,为什么要选文?”
进门之前,殷稚本来想得是尽量地保持心平气和,安安静静用完这一餐就好。然而事实好像是她搞错了,她想着要相安无事,可他们并不想。
殷稚再也不耐烦,筷子“啪”得一声掷在桌上:“文科我都学不懂,理科我就参得透?我高一的成绩单你没看见?你瞎?”
钟宛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殷稚,你怎么跟爸爸说话的?”
“你认他做老公,不代表我要认他当爸爸!”殷稚站起来,椅脚刮蹭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她几乎是口不择言:“如果可以,我也不想有你这个妈!要不是还有条狗我记挂着,你以为我会回这个家来?!”
“你给我闭嘴!”
钟宛忍无可忍地吼完,低声哭了出来。
“难受是吗?”也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殷稚红着眼睛,她喉头微动,生生把将要出口的哭腔连带着腥甜都咽了回去,叛逆地撑着话语间的那股硬气:“既然难受,干嘛撺掇着他满世界地打电话逼我回来?你知不知道我看见你、看见你们心里更难受啊!”
虽然听不懂三个人在说什么,但是隐隐察觉到他们语气里的剑拔弩张,小六还是不明所以地探过头来,安抚地舔了舔殷稚的手。
殷稚稍微冷静了些。
“说真的,钟女士。”她吸了吸鼻子,看向位置上一言不发的殷先生:“趁着年轻,你还是早点跟他再要个孩子,这才是上策,而不是一味劝着我回头。”
“你看起来我像是在执迷不悟,可是我看着你这样,也觉得是执迷不悟。”殷稚莫名地笑了笑,又说:“反正你也辞职了,这么大的别墅自己一个人住也寂寞,不是么?”
见她牵着狗要走,钟宛连忙道:“你去哪儿?”
殷稚头也不回,嘴里吐出两个轻飘飘的字:“遛狗。”
她牵着小六逛到附近的一处公园,这个公园是靠水坝修建的。每到夏天就会有不少人跑过来乘凉,白天钓鱼游泳,晚上还有卖串的小贩过来摆夜摊。
晚风挟着湖泊的凉气,从岸堤吹上来。
殷稚站在边上,点起香烟,狠吸了一口。
大量尼古丁涌进呼吸道,浓烈的气息抢占鼻腔,呛得她喉咙一阵干痛,就像第一次吸烟时那样。
殷稚忍不住俯下身去剧烈地咳嗽起来,耳畔嗡鸣之后,是女孩儿的心急如焚:“接电话求求你接电话……为什么不接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