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皇后知道沈云绾现在是双身子的人,若是让她在自己的宫殿里出了意外,自己就是浑身上下长满了嘴也说不清楚。
沈云绾暗自往皇帝那边瞥了一眼,只见皇帝眉目冷沉,看着自己的目光黑梭梭的。
沈云绾的黛眉几不可见地蹙了蹙,自己这是哪里又触怒了他?
“太子妃,朕问你,卫三夫人为何会寻短见?”
皇帝发现沈云绾半分都没有请罪的意思,心里不愉,只能率先开口。
“父皇,卫三夫人是半夜去世的,儿媳当时并不在场;就算儿媳在场,儿媳又不是卫三夫人肚子里的蛔虫,怎么会知道她寻短见的原因呢?”
沈云绾语气平静地说道。
杨皇后握着茶杯的手指顿了顿。
虽然听说过太子妃桀骜不驯,可这听说和亲眼所见并不是一回事。
现在杨皇后才知道太子妃在自己面前有多温柔、知礼了,有了皇帝作对比,杨皇后心中的那点芥蒂消散的干干净净。
“混账,朕说一句,你回朕十句。”受了上次的教训,哪怕皇帝是这天下之主,现在也不敢轻易责罚沈云绾了。
他厉声道:“若不是你以势压人,欺人太甚,卫三夫人也不会被你逼死。太子妃,你告诉朕,朕要如何跟卫俊峰交代?”
沈云绾惊讶地抬起眼,红唇微启,语气里透着不可思议:“父皇贵为九五之尊,为何要跟一个臣子交代?何况,卫三夫人怎么可能是儿媳逼死的?难道不是她婚前做下的丑事被淮安姑祖母道破,卫三夫人自觉没脸见人,才羞愧自尽的。”
沈云绾的明眸一片平静,眼底更是没有丝毫的波澜。她红唇上扬,露出一抹冰冷的笑容:“也不知道是哪个长舌妇在父皇面前嚼舌根,颠倒黑白,才会让父皇不由分说地教训儿媳。”
沈云绾说完,突然脸色一白,捂住了自己的小腹。
杨皇后一直注意着沈云绾的动静,见状大吃一惊,竟是纡尊降贵地从座位上起身,快步走到了沈云绾面前:“太子妃,你怎么了?”
“皇后娘娘,我肚子好疼……”
沈云绾抓住了杨皇后的手臂,一双明眸露出惊惶,哪里还有半分刚才伶牙俐齿的样子。
沈云绾的手指冷得像冰一样,冻的杨皇后一个激灵。一开始杨皇后还以为这是太子妃脱身的手段,直到看到太子妃额头上渗出的冷汗,杨皇后心底再无怀疑。
她的心头一阵忐忑,嘴上却安慰着:“太子妃别怕,本宫这就让人去叫太医过来。”
杨皇后说完,想起殿里还有另外一个人,看向皇帝的目光不由带上了几分怨气。
上一次皇帝在太极殿中责打儿媳,差点造成大乱子。这次他倒谨慎了,竟然跑到自己宫殿来问罪太子妃。难道皇帝就没想过,一旦太子妃出事,自己这个皇后就会首当其冲吗?!
想到这里,杨皇后的目光更冷了。
自己和皇帝之间,早就没有任何情谊了,为何还要再去顾忌他的心情,难不成他还能再一次废后吗?!
“陛下,太子妃现在是双身子,就算陛下信了小人的谗言,以为卫三夫人是被太子妃逼死的,可是当日在场的人还有淮安姑母,陛下大可去找淮安姑母问明真相。陛下却反其道而行,冲着怀孕的儿媳妇发难,就是民间的恶婆婆还要顾忌孙子呢!”
杨皇后的话如同连珠炮一般,一句比一句刻薄,可见杨皇后也对皇帝积怨已久。
丈夫做成这样,可见皇帝有多失败了。
“杨氏,你放肆!”
皇帝又惊又怒。
毕竟在皇帝心中,杨氏从进宫以后就一直是温柔顺从、谨小慎微的性子,哪怕被陈氏害的小产,整个人也只是比以往阴郁了一些,大抵还是贤惠的。
这是皇帝第一次看到杨氏如此乖戾的模样。
“陛下,臣妾哪句说错了?这里是臣妾的永昌宫,您在臣妾宫里磋磨太子妃,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臣妾鼓动的您。”
杨皇后讽刺地掀了掀唇角:“臣妾进宫少说也有二十年,却从未得到过您的宠爱,自然不能白白担了这名声。”
杨氏说完,对着新上任的女官吩咐:“黄莺,去请太后娘娘,就说:陛下因为卫三夫人之死,在永昌宫诘问太子妃,害的太子妃动了胎气……”
黄莺听了二话没说,转身便往殿外跑去,唯恐迟上一会儿就会被皇帝叫住。
“太子妃,你先慢慢坐下。来人,快去泡一杯红枣茶。”杨皇后吩咐完,不经意地抬起眼,却迎上了一双暴戾、恣睢的眸子。
杨皇后心中一颤,还不及反应,一记沉重的耳光打在她脸上。
杨皇后自从小产之后,身子骨就差了许多,这一掌让她在原地转了一圈,一头撞在桌子上。
杨皇后的肚子被桌角戳到,痛的她冷汗涔涔,若不是宫女反应过来后将她扶住,恐怕她会瘫软在地上。
“杨氏,你以为朕不敢废了你?”
听到这一声,杨皇后从剧烈的疼痛中回神。
杨皇后抬起头,尽管眼中微微湿润,却一滴泪水也流不出。
她直视着面前的男子。刚进宫时,自己何尝没有期待过呢?贵为君王,又有着一副极好的皮相,不知道是多少女子的春闺梦里人。
可是那些妄想在看到先皇后泪尽而死后便尽数消散,如今,全部转化成了浓重的恨意。
“陛下,您是天子,还有您不敢做、不能做的事吗?别说废了臣妾,就算您杀了臣妾,难道杨家还敢跟您讨公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