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忘了,想来也很久了,你准备一下,下凡去吧。”太荒打定主意要他下凡,到了人间,神官行事多有不便,处理起来就很容易了,会不会出点什么事陨落也未可知。
“太荒,你在安排本君么?”岁杪不知何时又抬起眼睫,那双冰雪似的眼睛透着些许锐利,他有些慵懒的看着上位的太荒,对方呼风唤雨习惯了,如今也想来吆喝他了么?
“岁杪,什么时候能改改你这脾气。”太荒轻叹道,看岁杪的眼神却不住的泛冷,他将一卷帛书掷到岁杪脚边,后者若要看,便要弯腰去捡,而这,就是太荒给岁杪的下马威。
但太荒忘了,眼前的人是岁杪,不是那些任他拿捏的小神官。一身白衣、神情冷淡的神甚至都没有看那卷帛书一眼,张口就撕开了太荒的遮羞布,左右他不与人交际,这三分薄面,他没必要留:“你跟柯秦不愧为一丘之貉,栽赃陷害的手段都一样。”
这时候,窃窃私语地声音停了,神官们不敢再悄悄议论,全都胆战心惊地瞧着两位神官争锋相对,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只盼着太荒被惹恼了不要迁怒他们才是啊。
只是也不等太荒向岁杪发难,神殿的门就叫人一脚踹开了,众神都回头去看,也不知是谁这般胆大还不讲礼数,踹门便罢了,敢来动太荒的殿门。
岁杪难得对什么好奇,也便转头去看,一个白衣负剑的男人手里提着一块破铜烂铁气势汹汹地走进来,后头跟着一个笑面虎似的黑衣男人,观俩人那模样,怕是来找茬的。
果不其然,那人把那块东西往地上一扔,抬头语气发冷地开口质问太荒:“悲红镜缘何无故损坏?”
悲红镜?岁杪一愣,这才仔细地瞧了那堆“破铜烂铁”,那竟是记载天地诸事的悲红镜,人也好、神也罢,凡是有名有姓的,接能在悲红镜上找到往事经历。
悲红镜此物玄妙,生于东方虚无之地,一千年一兴替。也就是说,若是悲红镜毁了或是被人藏匿,只要千年之期一到,新镜会继承旧镜“看”到的记忆,重新诞生于东方虚无之地,而旧镜则化为齑粉。
岁杪不喜与人交往,却并非不擅交往,他一时对两个人的身份产生了好奇,转眸在人群中瞧了瞧,刚好看见秋官,他便轻轻移了过去,压着声音问:“夷则,这二人是什么身份?缘何手里拿着悲红镜?”
夷则掌秋,岁杪掌冬,因此二人还算熟络,夷则也知道岁杪几千年足不出户的毛病,当即便与他说了:“穿白衣的是多年前陨落的曦神苍梧,旁边黑衣的是妖祖爻宿。弟弟入恶鬼道,苍梧为查当年事,特地去找来悲红镜,不过看来有人不想让他查明真相。”
夷则一番话说得颇有讽刺意味,岁杪听在耳朵里却是明白了,怪不得早前清和说太荒忙着封口,原来是苍梧找上门来了,只是太荒这一手釜底抽薪也实在聪明,虽说悲红镜一千年一兴替,但下一次更替也是几百年后了,在那之前太荒只要处理掉当年萧月珩入恶鬼道时的知情人,便是悲红镜恢复了又如何?
当年那件事本就众说纷纭,只要没有人证,光凭悲红镜的记载,还真的很难给柯秦定罪,何况太荒还护着。
想到这里,岁杪心中轻叹,太荒看来是非要弄死他不可了。
那边太荒跟苍梧因为悲红镜的问题都快要打起来了,岁杪施施然理了理衣摆,在苍梧忍不住要拔剑的时候出声,话是对着太荒说的:“既然太荒神君有要事,那本君便走了。”
太荒叫他来的目的还没达到,怎么愿意放他走,但又顾忌到苍梧还在,太荒怕他说点什么不该说的引起怀疑,也只得应下。
转身离开时苍梧却意外地叫住了岁杪,太荒的心一下子提起来,岁杪也转头意味深长地看着苍梧,心想这位小太阳神官穿得一身素,比他这个雪神还寡淡。
苍梧看着面前的岁杪,倒是有些五味杂陈,多年过去,不周山来了太多他不认得的新人,这岁杪神君倒是依旧和记忆中一般淡泊。
岁杪喜欢一个人待着,所以不认得只比他小几百年又死得早的苍梧,但苍梧却是认得他的,瞧见他,苍梧打了个招呼:“岁杪。”
“嗯。”岁杪并不热络地应了一声,心道这小太阳神君若是没有什么大事,他可就走了。至于对方弟弟的事,他的确是知道,但如今没有悲红镜作证,太荒又一门心思想除掉他,这个节骨眼上,他不想给自己惹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