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叶瑾给他送来了有关东山旧案的文书,他对着家徒四壁的凤凰台正殿沉默了半晌,看路舟雪的眼神有些一言难尽,彼时后者正在后院挖坑栽桂花树,见他这么看着自己,一脸不明所以:“怎么了?”
“没事。”叶瑾瞥开眼去,怎么说呢,面前这人也太不拘小节了一点,顶着那么一张清清冷冷的脸徒手挖坑,怎么看怎么违和。
既然叶瑾来了,路舟雪打水洗了手,然后把人请到了偏殿:“空青在正殿睡觉。”这句话算是解释了原因,叶瑾也不在意这个,点点头就跟着路舟雪去了。
“……前辈这偏殿,未免也太两袖清风了。”叶瑾看着同样空荡荡的偏殿嘴角微微抽搐,路舟雪听完打量了一眼自己的偏殿,感觉是简陋了些,懊恼地抿了抿唇,悄悄避开叶瑾的目光,只是他脸上的神色太过于平淡,是以叶瑾竟也没有察觉他是害臊了。
冰雪砌成的案台在路舟雪抬手间拔地而起,晶莹剔透的冰雪反射着天光,精致漂亮。
叶瑾看着路舟雪随手所化的桌案,不太明显地惊讶了一瞬,他很快压下心中的异样,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淡定——世人皆知朱凰予昭御火如吐息,一柄昭阳剑斩尽邪祟,唯一能够克制她的便是极寒极冷之物,如今路舟雪信手弄冰雪,岂非是连神魂都换了?
“坐。”叶瑾的心思路舟雪一眼便能看出,但聪明人讲究点到为止,他不打算就他和朱凰予昭的身份问题继续掰扯下去,直接打开叶瑾带来的文书在案几上看了起来,低头时两鬓的银发滑落下来,遮住了半张清丽的脸。
东山旧案关于判决过程和结果的记载较为详尽,前因却是一笔带过,在路舟雪预料之中。
审理案件的是北都庭,终庭里专门负责管理修者不轨之事的机构,类似于人间朝堂的宗人府。
“李兰因?”路舟雪翻看得很快,只是看到主审人时停住了,他下意识从予昭的记忆里翻出来一张女人满是厌恶的嘴脸,她似乎是……不等路舟雪从记忆里翻出个所以然来,叶瑾见他顿住,凑过来看了一眼,而后语气复杂道:“这是外祖母。”
看来涅盘之后当真不是从前了,他连母亲都忘了。
“外祖母?”路舟雪抬眸看着叶瑾,思绪沉浸在记忆里,看起来还有些懵,片刻后他反应过来,叶瑾的外祖母,那不就是予昭的亲生母亲。
只是亲生母亲亲自处决自己的女儿,说是大义灭亲,从予昭的角度来看,也当真无情了些。
卷宗很快看完了,路舟雪心中有了计较,予昭之过,无非就是两点,其一是灵钟关于她会弑母的预言,如今人死如灯灭,自然做不得数;其二便是东山之祸。
而东山之祸真相无从查证,根本原因是知情人少,且存在假证的之嫌,若是要翻案,自然就需要别的证据。
路舟雪合上文书,轻轻叹了口气。
“东山旧案知道真相的如今只有瑶光和父君,不好查也是正常的。”叶瑾还以为他叹气是因为东山旧案棘手,为难题所困,于是出声开解道,谁知路舟雪抬眸幽幽地看了他一眼,虽然不明显,但叶瑾似乎是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对自己的嫌弃?
若是有个悲红镜在,管他是东山之祸还是凤凰弑母的预言,尽数可以看得清清楚楚。不过路舟雪也只是想想,且不提悲红镜一千年一兴替,旧的这个已经被萧烬一脚踢坏了,便是没有坏,那悲红镜所在的东方虚无之地也不是如今的他能去得了的。
两人一时相顾无言,这时候,伴随着吱呀一声轻响,偏殿的门被推开一条缝,小小的孔雀站在那里有些胆怯地看着路舟雪,她有点害怕,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打扰到了娘亲谈论正事,但是她饿了,饿得受不了了,凤凰台被路舟雪加固了结界,她又出不去,只能来找他了。
瞧见孔雀来了,路舟雪暂时停止同叶瑾的交谈,朝着小女孩招了招手,孔雀依言怯怯地挪到他身边。
路舟雪将小女孩拉到怀里,轻轻柔柔地问:“怎么了?”
孔雀抬起眼睛畏惧地看了看叶瑾,并不说话,路舟雪顺着她的目光瞟了一眼,又转回目光,安抚道:“别怕他,你说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