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族,苍梧之野。
放着琉璃杯盏、灵石法器的桌子被人掀翻在地,昂贵的珍玩碎片随意地洒落得到处都是,妖族长老怒气冲冲地将戎城那边的探报扔在妖王面前,寒声道:“这就是你那位好王叔干得好事。”
“长老何必如此大动肝火?”戚南阔皱了皱眉,萧风灼他在戎城那边坏了妖族与恶鬼筹划的事他已经知道了,对萧风灼没有微词是假的,但也轮不到长老一个外人来多嘴。
“王这是要袒护到底了?”长老瞪着他,恨铁不成钢道,“你与那萧风灼亲厚,这无可厚非,可他如今不过一个废人,你还要容忍他坏了大计?”
“长老莫不是忘了,王叔是如何变成废人的?”戚南阔同样盯着长老,语气不善道,“妖族可没有人族过河拆桥的陋习,王叔再不好,妖族也依旧要养着他。”
“没说不让你养着他。”长老也来了火气,他恨不得把鬼王的传信也砸在戚南阔脸上,“你要惯着他,这无关紧要,可鬼蜮那边已经递了话了,‘若是妖王管不好自己的人,我不介意替妖王清理门户’,你再如此放纵那萧风灼胡来,鬼王杀他事小,坏了妖族大业,这个责任你也担当不起!”
尽管戚南阔因为妖丹一事对萧风灼一直格外放纵,但长老所说也并非没有道理,他皱眉沉思片刻,终是道:“我会把王叔召回,事情结束之前不会让他乱跑,你们长老会也适可而止。”
……
北都庭旧案重审的结果很快就下来了,但,差强人意。朱凰予昭被撤销了旧日的罪状,得了一个冠冕堂皇的身后追封;叶云洲、江陵等人滥杀无辜,罪大恶极,但念江陵是受人蒙蔽,其他从属则已身死戎城,故不予追究。
主犯叶云洲,本该处死,定罪之前灵钟大师一句:“当年已重刑错判朱凰,如今应当从轻为上,他日若是再有异议,也有转圜之地,何况朱凰幼女可怜,不可无双亲照料。”
便是这样一句似是慈悲,实则虚伪至极的话,当年叫予昭丧命的罪责,落到叶云洲头上只不过区区流放南荒。至于真正为恶的瑶光,在明镜尊者的袒护之下,找了一个称病不出的借口,甚至都未曾露面。
北都庭重审旧案,毕竟事关重大,终庭大多数修士都去了,路舟雪背负着予昭的因果,自然没有缺席,萧风灼也跟着神龙见首不见尾,因而今日凤凰台只有孔雀一个人在。
她今日罕见地没有练剑,一个人坐在正殿的地板上,门窗紧闭,外头的光照不进来,像极了她闭锁的心门,孔雀轻轻地抚摸着地上的砖石,那一日,母亲就是在这里涅盘的,重生的火焰带走了一切,没有给她留下一点缅怀的痕迹,路舟雪后来修复了凤凰台,可终归不是她和母亲一起住过的了。
“娘亲,您会高兴的吧。”孔雀轻轻地呢喃,她记着予昭被囚禁百年的孤苦,记着外头人的欺凌,母亲的鲜血浸透地板,诀别那一日,她眷恋又无力地眼含血泪对她说:“空青,我把你留下了。”
“娘亲,他很好,但是我还是很想您,您什么时候能回来呢?”孔雀把自己缩成一团躺在地上,试图找到一点昔日母亲的气息,冰冷的砖石不会被体温温暖,正如逝去的人听不见生者思念的呢喃,一粒尘埃从瓦檐上坠落,堆积在石头的缝隙里,无人知晓的角落,有什么东西悄悄生长出了根系。
正殿的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一个蓝白衣裙、模样美丽的女人逆光站在那里,盘在头顶的飞天髻上珠翠玉石点缀,华丽又端庄,那女人看见坐在地上的孔雀,笑起来:“空青?”
“破军娘娘?”孔雀呆呆地看着站在那里的女人,她很漂亮,但藏了一副蛇蝎的心肠,孔雀记得她,是她自称病重,而后每月取走一碗母亲的心头血,但是此刻她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因为能护佑她的人此时不在身边,“您怎么来了?”
“北都庭重判旧案,空青可知判的是何人?”瑶光饶有兴致地盯着眼前的小女孩,妖族五百岁算成年,面前的丫头不过百岁之龄,算下来就是个孩子,但百年光阴,足够她懂些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