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瑶光点了点头,朝顾银行了个礼,起身解释道,“雪凤之身已生神骨,凤凰淬火可肉白骨,得神骨,凤凰淬火以炼之,可生神灵,凡人不与天齐,生死有数,神灵却可反转生死。”
“所以,只要有了神骨,便能复活本座的妻女?”顾银不在乎这些人“造”出神灵后要如何驾驭,他只想确定能不能复活他想复活的人,只要有一丝希望,他便会去竭尽全力。
“这是自然。”瑶光给出了肯定的答案,她也刷了个心眼,沉吟片刻,她又道,“那神骨如今就在雪凤身上,只是他实力不俗,想来要得神骨还要费一番功夫。”
“神骨本座自会取来,记住你们现在说的话。”顾银深深地看了瑶光一眼,她耍的心眼在他面前一目了然,但是他不在意,因为不重要。
……
暮春的雨露从瓦檐上垂落,在白玉铺陈的台阶上激起涟漪,柳絮无根,被吹卷进风雨,那梦里不得见的人就坐在窗边,伸手去接招摇的柳絮,抓了个两手空空,凄风苦雨吹进窗沿,落在人脸上,像是独饮风月,醉酒难忘的浮沉。
可是一眨眼,那人不在了,连同凄风苦雨的小窗,风雨浮沉的柳絮,一并地消散无迹了,徒留一地的断垣残壁、荒草废墟,路舟雪一路强忍着灵魂深处蔓延开的寒意,一边却是不受控制地想起旧事。
“岁杪哥哥,逆转生死本就不易,你的肉身虽已重建,死气却是无法遮掩,每逢月中,你怕是要受些苦了。”萧月珩托着他的脸,以朱笔绘他的五官,动人的眼眸认真地盯着落笔处,连每一次呼吸都温柔。
那时路舟雪刚刚复生,不生不死,怨气冲天,脸被萧月珩捧在手里,刚画好的眼睛里流出怨恨的血泪,模糊了朱墨未干的眉目。
“莫哭,眼睛花了。”萧月珩以指腹抹去他眼眶下的血泪,手上画笔轻轻勾勒出一点艳丽朱唇,画完一张美人面,萧风灼瞧着路舟雪的脸满意地点了点头,“虽是不及岁杪哥哥原本风姿,倒也算美丽了。”
萧月珩轻轻搁下画笔,望着自己亲自画出来的五官:妩媚又勾人,他笑道:“岁杪哥哥若是哪一日忍受不住了寒气入体的苦楚,大可寻一人相守,肌肤相亲,精血相融,倒也解得一身死气。”
那时他却是眼含希冀地看向萧月珩,他不信他不懂,但那人只是轻轻地笑了笑,说道:“岁杪哥哥,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您该寻一良人长相厮守,我呀,不值得您惦记。”
回忆在这里戛然而止,在记忆里被无数次怀念的人从来都没有相信过,有人对他早已相思入骨。
路舟雪冷得全身僵硬不听使唤,他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里,只是下意识地远离终庭,待他回过神来,早已踩着千里江山进了南境,再走远些,便是苍梧之野。
路舟雪拢了拢身上的大氅,才是秋季他便裹上了厚重的衣袍,但就是这样仍旧觉得冷,眼睫毛都挂上了霜花,露在外头的一点指尖更是白得没有一点血色,碰过的地方都慢慢结起了冰霜。
“你想冻死自己么?”邪灵站在他面前,眉头拧得仿佛能夹死苍蝇,路舟雪此时已经毫无神智了,眼睛涣散地盯着前路,却是什么都看不见,冷得毫无血色的唇齿间泄出一声哭腔,邪灵附耳去听,依稀听得出,他喊的是“萧月珩”。
“真是疯了。”邪灵看疯子一般叹道,却是又隐去了身形,并不想管他的死活,打算任由他自生自灭。
风来,万籁俱寂,穹顶之上一轮满月高悬,惨淡的月光直直地投在大地上,映得乱世枯草愈发颓败荒凉,南行古道终年繁华,谁知群山万壑之间却是一派死寂,这寻不到前路的行客就那样昏死于一个人的寒冬,躺倒在杂草丛生泥地里,人事不知。
骨子里透出的寒气渐渐浸透了他的衣衫,泄漏到外面,连枯草也结起了霜冻。路舟雪就那么闭目安睡着,恬静得好像一幅美人画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