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台本就冷寂,往昔的繁华在朱凰涅盘后更是化为废墟,雪凤不食烟火,随他而重建的宫殿冷寂如寒铁,孔雀跪在地上抚摸着冰冷的砖石,身后的月光落下,满眼的萧索。
白日的喧嚣会模糊人的感知,夜深人静时寒意入骨,才会感觉到孤独。
孔雀推开门,月光就从后头落进来,铺在石砖上犹如一层冰冷的霜,宫殿上垂落的素练飘飘荡荡,像风中的幽魂,飘浮无根。
寂然的楼阁里,昔时路舟雪布置下的琴弦、萧宿未曾做完的丝裙,全都随意而规整地放着,木梁上留存着深刻的剑痕,一切都如旧,唯独少了本该归来的人。
瞧着寥落月光下的三五空屋,孔雀忽然就颓然瘫坐在了地上,忍不住捂着脸呜咽起来,那些刻意忽略的悔恨,这一刻犹如大河决堤。
怎么会不痛苦呢?选择本身就是一次非此即彼的割舍,只不过她做下的选择,是连同自我都舍弃。
“报仇雪恨不过是借口而已,你总是会后悔的,然后在每一个孤独的夜里辗转反侧。”从旧王都离开时,柯柔说的话忽然充斥脑海,已经不用等到以后,在杀死仇人的第一个晚上,孔雀就后悔了。
“娘,我不痛快,但没办法回头了,也不能回头……天道的机缘,究竟是什么呢?”孔雀蜷起腿坐在地上,脸上泪痕未干地小声呢喃。
“小师侄——你在哭?”少年清亮的声音响起,卫如戈身形矫健地从房顶上翻下来,手里还提着一个盒子,见孔雀瑟缩成一团,微微一愣,小心翼翼地走过去,轻声道,“小师侄?你怎么了?”
“没事。”见是卫如戈,孔雀胡乱抹了抹脸上的泪,想要装作若无其事,可眼眶里的红意无论如何都无法遮掩,她勉强地牵动脸上的肌肉,想要拉扯出一个疏离的笑容来,可是僵硬得可怕。
卫如戈见状抿了抿唇,沉默地伸手揉了揉孔雀的头发,他似乎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思考了一会儿,也只是木讷地说了一句:“不哭了,师叔给你出气。”
卫如戈看不穿孔雀的那些筹谋,在他眼中孔雀仅仅只是一个接连失去了长辈庇护的孤女,作为他师姐的孩子,他算是半个长辈,理应照顾,何况,这也是师尊闭关前的嘱托。
简单的一句话,于孔雀而言却胜过任何花言巧语的安抚,顷刻间,她忽然就忍不住了心中的委屈,那些纷杂的情绪一瞬间占据全部心神,她这一刻忘记了所有的冷静自持。
她顺势扑在了卫如戈身上,在少年的怀里痛苦流涕:“小师叔——”
她只喊了这么一声,所有的痛苦和委屈尽在言中,少年未曾经历过这样的场面,有些手足无措地僵硬着身体,那双张开的手臂不知道该如何安放,最后只能笨拙却小心地搂住了孔雀,轻声道:“师叔在。”
孔雀哭够了,叔侄俩并排坐在凤凰台宫殿的门口,孔雀狼吞虎咽地吃着卫如戈给她带来的吃食,卫如戈则打量着空荡荡的宫殿,不自觉皱起了眉,然后开口问道:“你要随我回无相峰吗?”
孔雀略带疑惑地抬眸看他,卫如戈慢慢地说道:“师尊闭关了,无相峰也只我一人,凤凰台凄冷,你一人在此,我不放心。”
“好。”孔雀轻轻地应道,她不想面对百里长情,可后者既已闭关,她到那无相峰去反而方便些,何况故人不再,她独自留在凤凰台,也不过是徒增伤感罢了,所以她答应了卫如戈的邀请。
孔雀在终庭不起眼,她搬去无相峰的事也没惊动什么人,倒是严密监视她的瑶光听闻消息,轻轻嗤了一声:“这丫头倒是比她那短命的娘会左右逢源。”
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什么事端,在无相峰的日子很枯燥,卫如戈背负着百里长情的嘱托,时常早出晚归,偶有留在峰上的日子,也多是闷在房间里逼着自己看资料卷宗。
这时候,孔雀就坐在一旁沉默地翻看他带回来的资料,然后轻声提醒道:“小师叔,你查这些,会把自己卷进去的。”
卫如戈受百里长情之托查当年旧案,孔雀一清二楚,他也从未避讳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