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间消停一天,当学校门口保安以为警察震慑住了这人,没想到,王勇再一次出现在大门口。
学生们的议论越来越多,家长也越来越不满,有的班级,已经有家长向学校施压,建议江渡转学,甚至有人给教育局网站留言。
王勇只有一个诉求,要带走江渡,他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江渡的亲生父亲,有资格带走女儿。
转眼周五,门口等着接学生的家长多了很多,大都是来接女生的。梅中的这个事,闹的满城风雨。
外公自然也听说了学校方面的动态,老人托老朋友正奔波着,因此,这天来接江渡要晚一点,电话里,老人反复拜托班主任一定要让江渡在教室好好呆着,先别出来。
教室里,班长和朱玉龙在班主任的安排下,陪江渡等外公。
既然这样,索性让值日生走人,他们三个在教室打扫卫生。
很快,教学楼空了。
是朱玉龙先看到的窗外有人,她对江渡说:“应该是找你的,我跟班长在一楼花坛那看会书,你什么时候下来,喊我们一声。”说完,跟班长使了个眼色,两人出去。
江渡不禁朝窗外望去,隔着玻璃,魏清越冲她笑笑。
那一瞬间,心里生出的竟全然是逃避。
她有点僵硬地把抹布挂在挂钩上。
魏清越到底从自己身上看到了什么?同病相怜?不,她不要他的同情,还是说,两人要比谁更惨吗?江渡低着头,走回自己的位子上坐下了。
魏清越已经站到她眼前,带点调侃:“怎么不擦凳子就坐了?”他记得信里某人爱干净。
男生看她不说话,直接弯腰,两只手臂,压在她桌子上,笑着说:“怎么,又装不认识我了?”
江渡一直在极力相忍,终于,抬眼看了看他,魏清越真实地在视线里,那张脸,如此清晰,她眼睛慢慢红了。
“以为你外公把你接走了,怎么还没走?”他好像对她的兔子眼睛视而不见,语气像从前。
江渡摇摇头,还是没说话。
“是不是你外公有事?我送你。”魏清越手指扣了两声桌子,直起身,掏出手机,“你可以给你外公打个电话,告诉他一声。”
可你不能一直送我,没有人能是一直,总得靠我自己。
夏天白昼那么长,黄昏也明亮,光影中飞着微尘,江渡觉得自己就像一粒微尘,世界都跟着变小,什么时候能长大?
“不用了,我等外公,他让我等他,我就会等他。”江渡说,眼睛不怎么敢看他,“谢谢你了,还有上次的事,谢谢你替我解围,”不知怎么的,剩下的话就有点自暴自弃似的说出来了,“你还肯跟我做朋友我应该心存感激,但这样恐怕对你不好,以后……”
说到“以后”两字,好像故事就到了结尾,心痛来的骤急,江渡忍着哭意,“我一个人比较好,不想给别人惹麻烦。”
空气寂静了那么一会儿。
魏清越一直垂眸看着她,江渡纹丝不动。
“如果你觉得我会因为这些事而改变对你的看法,你就看错我了。如果你觉得欠我人情,那就帮我一个忙,”他在等她抬起脸,果然,江渡抬头看了看他,“我以前拜托过你的那件事,告诉她,我一直都盼着她还可以给我写信,把害羞的话写下来,写什么都可以,我会给她回信,以后出国了也可以回信,如果她愿意,我会一直跟她保持联系。我不会回任何人的信,只回她的,她可以放心。”
魏清越的眼睛那么亮,又那么深,他凝视着江渡,忽然,又从裤兜里掏出一张折叠的便笺,推给她:
“这是我的另一个企鹅号,没加过任何人,还有邮箱。我快走了,但这些暂时还会继续用,联系方式变的话我会说的。如果她以后不想写信了,可以用这些,麻烦你替我转交给她,”男生顿了顿,“我不想跟她失去联系,希望她能知道。”
不等江渡回应,魏清越说:“既然你等你外公,我先回家了。”
他这个人,做事向来痛快,说完就真的走出了教室。
剩江渡一个人,捏过那张便笺,没打开看,而是轻轻撕碎了,伏在桌子上好半天,桌面上,最终只留下了一汪水渍,映着外面的晚霞。
魏清越,她不会再给你写信了。
江渡看着外面那么美丽的天空,抱起装书本的袋子,锁上了教室。
回到家,魏清越接了一通来自大洋彼岸的电话,挂上电话后,他在沙发上静静坐了很久。随后,起身开始拆家政阿姨帮他从邮局取的快递,那是《书城复刊后出的几期。
阳台上风是热的,魏清越拿出钢笔,叼着笔帽,就坐在藤椅上,把信纸铺平,风吹的眉眼是一股浓郁的黑,远方的天际,只剩了一条条长缕的紫灰暗云,大地的轮廓渐渐消失。